“我讲世界文学史,其实是我的文学回忆。”
谦虚而大气,包罗万象的姿态,又随和,微笑,附着。
木心谈文学启蒙,说以前母亲,祖母,外婆,保姆,佣人讲故事给小孩听,是世界性好传统。有的母亲讲得特别好,把自己放进去。这便是肯定了讲故事的意义,讲得是故事,听得是人生,这些模糊的轮廓状记忆日后也会成长为情感,态度,文学初意识,母性的亲切吸引着孩童,倘若再置身事地,聆听者便沉溺不起,等回过神来,灵魂上仿佛多了些油彩。这便是最早记忆文学的源头了,随着年岁的日增,文学啊,又徐徐展开。
文学是人学,我是很赞同这句话的,人性很复杂,文学却很质朴,因为文学没有欲望,但人是离不开文学的,文学是一种本能,表述的本能,古人类最大的快乐是战争过后打败敌人的生存与延续,求生存,得延续,必有唱跳欢乐,久而久之,众声中和谐者,易牢记,易传播,久而久之,诗出。文学的起源是什么?硬来吧,战歌,悼词,劳动号子。
从希腊罗马神话谈起
希腊人认为有宇宙前,是一片无光,混沌,漆黑的,类似于庄子说,一片混沌。混沌名为chaos,他妻子名nox,生子Erebus,意思是黑暗。儿子一长大就谋杀父亲,和母亲成夫妻,接下来代代繁殖,代代戮父,父亲急了,生了儿子便又送往地狱,母亲不忍,又叫孩子们去反抗父亲,父亲又被推倒,这就是史前神话的写照,是否定之否定的,无伦,动物性。史前期告诉我们,人性是如何而来的,有兽性的前科。怎么会有史前期的兽性,因为人性未成熟之前,都有兽性,其他人类文明亦如此,都有不文明的家谱。
然后便有了希腊诸神,神性,是人性的升华,合理。从众神之神Zeus求爱Europa来看,描述了最早的恋爱心理,Zeus常来人间,有一天在云间见一美女,名为Europa,心生爱慕,便化为一只白牛,接近,美女套花环于牛,牛跪,女骑,牛走,劫女于海上一陆岛,还形,与女爱,生三子,那块土地就成了欧罗巴,这种心理描写很对,人见到初爱的人,从不直接趋前,而是会不明来意的接近,希腊神话中也包括更复杂的爱,如阿波罗以肉身之爱追求形上之爱,是一种狂热的执着于理想的爱,俄耳浦斯与欧律狄刻之爱,深情却令人怜惜的爱,狄安娜与恩底弥翁之爱,与俄里翁之爱,自私而懊悔的爱,烦恼之爱。诸如此类,有爱之盲目,也有爱之纯情,复杂的爱在早期的希腊神话中被展现的淋漓尽致,早期通过文学记载爱这一情感的载体,就是神话了。用神话来讲爱这一复杂的感情好,神话是大人用小孩的话说给大人听的,多听,多想,得以返璞归真,爱这个字,也要返璞归真。·
最早的文学,即记录人类的骚乱,不安,始出个人的文学。所有伟大的文艺,记录的都不是幸福,而是不安与骚乱。木心先生常对希腊神话产生宿命的看法,即希腊诸神之上,总有一个最高的命运。人和神的反抗都毫无用处,那既然如此,为何希腊精神如此积极向上呢?难道是一种狂热的自我突破?雅典曾被克里特战败,战败后约定每年供奉七男七女给一妖吃掉,为了限制此妖,请建筑师代达罗斯为它建一座迷楼,迷楼精巧,妖和代达罗斯同被困于此,其子伊卡洛斯与父同盖迷楼,与父同迷,数昼夜,不得出,伊卡洛斯与父讲,唯飞出。于是找鹰的羽毛,用蜡融成翅膀,终飞出。父亲叮嘱,勿飞高,为太阳光熔,勿飞低,被海水所淹,儿不听,直飞太阳,日光熔蜡,坠海而亡。回到艺术的角度看这个问题,迷楼象征社会的上层建筑,监囚人,人不得出,无奈,只能借助艺术的翅膀高飞,然而飞的高,狂而死,青年艺术家不懂,像伊卡洛斯,飞高而死,其父是老艺术家,懂。即使是命运的重叠,也一定要飞出迷楼,靠着艺术的翅膀,宁可摔死。
希腊文化是人类发现自我的文化,整个希腊神话是一种倒影文化,水仙的来源很好的解释了人与艺术的关系,水仙诞生于美少年的倒影之中,这映影便是艺术,人的自我构造出艺术,艺术不能完成占有,不真实,却又存在。人的自我与艺术之间有着微妙的距离,两相观照,不可触碰,你若是招惹它,它便消失,你静着不动,它又显现。艺术不能太过于直接强求,将宗教作宗教来信,就迷惑了,将哲学作哲学来研究,就学究了,将艺术作艺术来玩弄,就玩世不恭了。原因就在于太直接,艺术与人生的距离就是艺术与人生的宿命,艺术家只要把距离把握好,就成功了,不分主义。
人类无能,却又好空想,早期人类喜好自问自答,神话便以自问自答的形式流传下来,口传,好的流下来,坏的不留。近现代传播出版发达,却恰恰相反,坏的容易传播,好的不易流传,这也是人类文化的一种悲哀了。
再来谈谈《荷马史诗》,世界上最伟大的诗人是瞎子,最伟大的音乐家是聋子,这是一种讽刺,来自上帝的作品。木心评《荷马史诗》四个特点,迅速,直捷,明白,壮丽,说任何译文均可传达这些特点的一两种,荷马喜欢用简洁的直喻,极简洁,不深奥,不暗示。后来发现,荷马史诗不仅是文学,而且是文献。逐渐发掘出的遗迹和古物表明史诗非虚构,而是历史的写照,荷马根据人类的世界创造了一个荷马的世界。历史是艺术的命题,艺术是个体性的认识,科学是普遍性的认识,历史是对客观事物的思辨,凝视,旨非在理解,所以历史属于艺术的概念范畴。回到荷马,是对历史细碎性的凝想,用最恢宏的表述,故史诗是历史与艺术的理想结合,大成者,近乎《荷马史诗》
叔本华说,泛神论即客客气气的无神论,这在希腊表现出活泼健康的一面,希腊有诸神,人们早就在神的多元性上,伏下了无神论的观点,这又体现在希腊的剧作中,悲剧较为迷人,希腊悲剧的通识与基调,是一切都无法抵抗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