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门外
■ 张淑清
几根木头围坐在一起,就成了一道门。门拉开,一天开始了。
几只小鹅,叫一声,清洌洌的,再叫一声,时光就开出一朵朵宁谧的小花。
院子左边有一眼老井,张着嘴,吸纳天地之精华,日月星辰之锐气。
井壁上刻满青苔,深绿色的青苔,不是一天长大的,日积月累,密密匝匝,蚊子和壁虎上来也打滑。
石头满脸沧桑,斑驳的界面,一半是烟火,一半是命运。
一只桶进了井底,人摆渡它,它也和井水一样渡人,渡春夏秋冬,渡一座村庄的荣辱兴旺。
天撕开一道口子,曙光就一丝一缕摇晃着走来,推醒公鸡,让它照着大地和天空打鸣。
喊起来一条狗子,吩咐它出去,沿着大街小巷巡逻。
早晨的霞光,温文尔雅,很书生很诗情画意,走到哪,那里就有世间的温度,有动植物奔赴前方的光。
光所到之处,生机勃勃。河起波澜,草木葳蕤。
那些活跃在乡村的事物,一件一件,在大地与原野自生自灭,繁衍生息。
人,走着走着,就背离初衷,去了村庄看不见的地方。
我到过很多故乡以外的城市和村庄,那里的人,用一扇门,把我隔开,我只能不远不近地观望。除了故乡,天涯海角,我皆是过客,门里门外是他乡。
支着门,日子跌跌撞撞晃来。在一只碗里沉浮,惊喜或者忧伤。
碗从来不卑不亢,不骄不躁,有时候碗里盛着一些稀粥,清澈透明,数着日升月落,斗转星移,米相互偎依,又各自沉思今生今世的卑微与辉煌。
粮食们在前世就已约定三生,在一个家里,一只碗内,重逢。
不悲不喜,相见不过是一种外在的形式。
嘴在日常中,最需要上一把锁,立一扇门。
老屋也年轻气盛过,随着光阴的递进,它逐渐被磨去棱角。石头粗糙,瓦片稀薄。墙体畸形,尚有一条条裂纹密布着,像极了一个人的脸,褶子纵横,那是岁月的馈赠。
瓦罐和器皿,皆是有灵性的,它们和人一样,有着生命的特征,坐在家里任何一个角落,浑身长出庄稼般绿意盎然的温暖,直抵人心彼岸。
与其长相厮守,时间在瓦罐中发酵,抑或打坐。禅一样,洞察四周,细致如发。
进哪一道门,在于人的选择。有的门是为人敞开着,有的门是向鬼伸出怀抱。有的门,人进去之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有的门一旦踏入,就是死亡之约。
蜘蛛,它的蛛生定律,撒网的同时,也将自己的毕生网在其间。
面对门的时候,停下来,等一等灵魂。
人心上锁,看谁都是坏人。
木头门的年月,它有形有象,很实在宽阔的活在乡村,被时间一点一点埋没带走。
城市和乡村,就是一道门的距离,许多人却要穷其一生,才得以开启那扇门。
世界之大,总有一扇门,为你开着。凡事有因有果,何不摸着良心,过河,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