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喜欢征召那些半大小子,他们下手最为狠毒,尤其是那些工业区臭水沟旁贫民窟中的小孩,他们为了生存可以捅任何人刀子,或是帮那些黑帮处理任何勾当;你懂的,如果他们不想在工厂中累死,病死或是跟工厂主发生关系的话,那么提着脑袋吃饭是唯一选择。而且这些童子兵吃的更少,也没什么更多的需求,因此我们很容易用一点点战利品控制住他们,把他们日复一日教导成残忍的杀人机器;等到这些士兵从血腥的初阵上幸存下来时,他们便是贵族手中最好的无情刀剑。”威斯敏军官对禁卫军长说道,他点了一根沾血的雪茄吸了起来,他看了看自己断掉的双腿,只是耸了耸肩。
“那些来自其他国家的人是怎么回事?”禁卫军长问道。“你们跟他们什么关系?”
“有钱能办任何事。我们能花一点钱买来一群少年士兵,就能多花一点钱买来其他国家的士兵。”军官说道。“我说个笑话,别看我们国家现在正在内战,但我们是唯一一个能发的起军饷的国家;不管是德拉肯,库施还是大夏,又或者是艾比伦这些地方,都已经饿殍遍地啦。这一轮的黑日波动让好几个原来富裕的世界颗粒无收,他们的兵不得不想办法创收一下。”
“你们还有多少人?”禁卫军长继续问道。
“一个国家的人,抱歉,我是说一个主世界外加一个殖民世界的人。”威斯敏军官不禁昂起了头。“我们的帝国已经富裕到能媲美汴棠了。劝你们早点投降,不要做无谓的挣扎,要不然有的是人来消灭你们。”
“长官,我们现在走应该能赶上陛下的队伍。”禁卫军长点了点头。
“把他斩首。”禁卫军长骑上马,对属下号令道。“我们立刻启程。”
奥古斯丁在一条狭长的小道上骑马狂奔,如今的他已然失去了所有的军队,甚至连王权之戒也不知所踪,他的部下们为了保护他而自愿断后,与从四面八方围上来的敌人拼死搏杀直至最后一人;奥古斯丁回头望去,他甚至能在黑夜之中瞥见那敌阵旗帜上挂满的头颅;而轰鸣的骑兵军阵如同在背的刺刀,驱赶着奥古斯丁和他的伴侣海伦娜继续向前,朝着有着星点灯火的山上堡垒前进,而他只能祈祷费舍尔堡的驻军依然忠诚于帝国。
他穿过薄雾,身后不断传来枪声和马蹄声,而那山间的蜿蜒堡垒和城墙似乎永远无法到达一样,他惊恐地不断策马,但身后的追兵却逐渐逼近。
“投降吧陛下,吾皇斯图尔特不会杀了你的,他只会把你像夜莺一样关在笼子里当宠物养。”身后的骑兵传来笑声,这令奥古斯丁惊慌无比。“大法师设了法阵,你跑不了了。”
然而还未等成群的骑兵将奥古斯丁贯穿在长枪之上,一阵如同雷霆般的轰鸣声传来,紧接着接连不断的炮火呼啸而过,其中有好几发甚至擦着奥古斯丁的身体划了过去;蒸汽爆鸣的声音夹杂着机器嘈杂的噪音逐渐接近,一整队一整队的高大人影一边喷吐灼热的弹雨一边如同墙壁般接近,他们齐步进攻瓦解骑士的攻势,为首的旗手高举着帝国旗帜,队长高声吼叫着命令,强壮的重甲战士们则在硝烟与水汽之中按照教条般的战法扣动扳机,装填,再扣动扳机。
身着重甲的骑士迅速散开,以楔形的阵列顶着猛烈的弹雨如同一柄大锤一般撞入步兵组成的铁砧之中,他们挥动链锯剑,与他们的披甲巨狮鹫坐骑一同在血肉和钢铁之中劈出一条出路,他们全然将自己沉浸在与帝国军队的战斗之中,仅余下少数人围住奥古斯丁。双方将自己的力量几乎都投入到血腥的肉搏之中,不断喷吐的铜弹与精铁制成的板甲碰撞,刀剑直面火器的枪托;在一瞬间就有数十人倒下,而当骑士们将他们的羽饰染成鲜红之前,帝国军队依然保持着不屈的斗争意志,他们的铁甲与盾徽也被飞溅的血肉漆成赤色。
“陛下,要不您还是考虑一下吧?”威斯敏骑士说道,他骷髅铁盔之后看不出任何感情的波动。“还是说,您准备玉碎在微臣的刀锋之下?”他扣动链锯剑,那残忍的绞肉机发出饥渴难耐的吼叫。他转向海伦娜,那链锯剑逐渐逼近了她的喉咙。
“住手!不要伤害她!我投降便是!”奥古斯丁翻身下马。一名士兵立刻下马,抓起奥古斯丁的胳膊,将他带到狮鹫坐骑旁。然而还未等骑士将奥古斯丁扶上坐骑,一声轰然的响动传来,一名骑士连人带狮鹫被一颗半人高的炮弹甩飞,他们径直摔在地上,那枚炮弹一路撞进了树林,将一百颗树木砸得粉碎。
“该死,是炮兵。”骑士骂到,“立即撤退,不得恋战!”号手立刻吹起号角,骑士们纷纷撤出敌阵。但只见一艘庞然巨物划过浓雾出现在他们眼前,一艘蒸汽战舰迈出它那壮阔的步伐横在众人的面前。
“放下武器,我再重复一遍,放下武器。”战舰指挥官通过扩音器大声吼道,他那声音在扩音器的播放下无比慑人。探照大灯打开,士兵们重新列队举枪,他们怒视着自己的敌人。
“放下武器无异于等待死亡。”骑士愤愤地说道,“别忘了是谁让我们从破产骑士的子嗣一跃成为威斯敏的封臣贵族的。我们将杀出一条道路。”说罢,骑士们摆好阵型,重新发动了冲锋,而迎接他们的是燃烧的弹雨和刺眼的探照灯。
“陛下,您还安好吗?”奥古斯丁被人搀扶着从尸堆上送到医护室中,耳鸣,震荡不断折磨着他,还有身上好几处的伤口。“属下无能,伤了陛下玉体。”帝国巡防官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奥古斯丁。
“我还好,我还好…海伦娜怎么样?”奥古斯丁说道。
“哦,您说的是那个跟您一模一样的少女吗?她没事的,只是身上有几处轻伤。”巡防官说道。“您先去到费舍尔堡歇一歇,等没事了再从长计议。”奥古斯丁几乎没听清巡防官在说什么,他只是找到海伦娜,然后相拥而泣,这是他们第二次感到劫后余生的庆幸,全然不顾其他伤员的目光兀自抽泣。
在费舍尔堡之中奥古斯丁连续休息了几日,他逐渐从惊魂未定的恐惧之中走了出来;除了零星的袭击以外费舍尔堡和霍伟堡再无任何令人不安的事情;士兵们恭敬地服侍着他们的主子,只是略带着奇怪的眼神。奥古斯丁尝试过联络外界,但都被以封锁戒严和电话线被切断而被属下拒绝,渐渐地他意识到事情的不对;自己的禁卫军迟迟没有音讯,而巫师也没有再出现。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己陷入到了另一个圈套之中。
“巡防官,我现在需要出访到最近的城市,我要在那里集结我的军队。”奥古斯丁召来巡防官说道。“请打开城门让我出去。”
“不行,陛下;附近的城市都处于威斯敏帝国的控制之下,只有在这里您才是安全的。”巡防官说道,他的理由与前几日一样一成不变。“过几日有一支队伍会前来接您,那时您才可以走。”
“哦?那支队伍是从哪里出发?要去往哪里?”奥古斯丁问道。他的语气带着疑虑与不信任。
“从仍然忠诚于您的城市前来,由您来指挥他们去哪。”巡防官依然说着圆滑的废话。
“陛下,怎么了?”海伦娜问道,她紧紧挽着奥古斯丁的手。
“我想要离开这里。”奥古斯丁依然坚决地说道,海伦娜察觉到了诡异的事态,她看向巡防官。
“巡防官先生,至少也让我们出去看看情况吧。”海伦娜说道。
“真是麻烦。”巡防官突然发难,他掏出转轮手枪,对着奥古斯丁扣动了扳机。然而倒在地上的确是海伦娜,她推开奥古斯丁,为他挡下了致命的攻击,捂着自己的伤口倒在地上。
“陛下,快逃…”海伦娜还没说完便失去了知觉。士兵们冲了进来,他们身着着重型铠甲,手中握着转管枪,数支火枪指向奥古斯丁。
“你…你到底在干什么!”奥古斯丁抱起海伦娜,惊恐又愤怒地说道,他感到了一种无言的绝望,那种虚无虚假的希望被粉碎的无力,就像即将逃出鸟笼的夜莺被擒住了翅膀。他想到了自己曾经无意释放的力量,他试图重新回忆和掌握,但徒劳无用。“为什么…”他跪倒在地,几乎失去了意识。
“你知道吗?我们为了抢先抓到你,折损了好几十号兄弟。萨特元帅许诺了我们极高的价钱,让我们把你完完整整地交到法兰帝国的手上;现在他们的人马上就来了,我看也没必要装了。”巡防官说完捡起巡官权杖,猛击奥古斯丁的太阳穴,将他打倒在地。“把他们包装好。”说完他就离开了。来自法兰帝国的贵族与军队已经在城门口等待了。
“说实在的,我不太清楚你们为什么要背叛他,他没有做什么错事。我们在维特纳还发现了他提高福利标准,规范工作环境的草稿。”法兰贵族问道,“说句不中听的,这可比我们上头那位好太多了。”
“这哪有现成的赏金实在。”巡防官说道。“有了这笔钱,我们甚至都不用服役了。”巡防官看了一眼躺在货舱里的奥古斯丁,那个孩子因绝望和迷茫而显得呆滞,他和海伦娜在货舱内一动也不动,仿佛是死了。“这家伙跟你一样都是尸族,我觉得你们都是差不多的家伙。”
“你指哪方面?”法兰贵族说道。
“我指的是他跟你们一样对镇静剂和毒药免疫。”巡防官笑道,“我们天天给他们的饭食里掺这些药物,但他们毫无反应。”
“这是我们的优点,人类。”法兰贵族也笑着说道。随后他爬上马车,与随从的军队一道离去。
法兰帝国 帕里斯
“这次请诸位来,是为了向大家展示在这场狩猎皇帝的竞赛之中,我们拔得了头筹。”法兰皇帝老弗朗索瓦向参与会议的众位贵族介绍道,他缓缓走过一位老者的身旁,说道。“卢卡里斯基首相,来见见我们的主上吧。”他拍了拍手,会场舞台的正中央亮起了灯光;幕布掀起,一个由纯金制成的笼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老首相卢卡里斯基差点背过气去,“我没想到,你们的野心早已突破了底线…”
金笼之中奥古斯丁跪在地上,他的身上遍布伤口,在巴斯蒂安监狱之中的折磨摧毁了他的意志,现如今的他身上只剩下一件衬衣和一条短裤,这几条破布甚至被撕裂地只剩下一小部分。奥古斯丁的双手被吊起,宛如受难的圣者;只有人会记得他曾是被推举为皇帝的贵族,无人还曾想起他还只是个孩子。奥古斯丁低垂着头一言不发,静静地等待着裁决,而两名侍卫则毫不留情地拉起铁链,强迫他站起来接受审判和戏谑的目光。
“两天后,我们将为我们最尊贵的死者之王,神圣帝国的至高皇帝陛下举行隆重的告别仪式;他将告别这个世界,前往冥神的怀抱,以最符合他身份的方式。”法兰皇帝无比郑重地说道,他的双手按着老首相的肩膀,其力量几乎让这个老骨头从椅子上滚下去。在场的人纷纷附和,或拍手鼓掌,或建言献策,没有人会同情一个被擒获的皇帝,除了他的朋友。
“爹,能不能放过哥哥?”小弗朗索瓦说道,“他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他?他跟我还是朋友呢!”他拉着老弗朗索瓦的衣服,小声说道。
“查理曼,你要记住,在争夺皇位面前,没有兄弟姐妹之分。只有胜者与败者,而败者只有被胜者当做垫脚石的份。”老弗朗索瓦拍了拍他的头,“这都是为了你。”
“爹,我不想当皇帝了,求求你,放了哥哥吧!”小弗朗索瓦低声求道。“他…他真的对我很好…我们一起从小玩到大…他真的很关心我…”
“真是不懂事。”老弗朗索瓦说道。“吾儿有些累了,侍从,把他带下去吧。”侍从过来牵着小弗朗索瓦的手,小弗朗索瓦依然不舍地看着奥古斯丁,他被带离了会场。
人们陆陆续续凑到老弗朗索瓦跟前,在老首相的身侧讨论这场狩猎游戏的利益和筹码;熙熙攘攘的人群祝贺着老弗朗索瓦,为他在争夺整个神圣帝国统治权的棋局上又进一步而喝彩。卢卡里斯基长叹一声,但没有人在意这个老者,直到侍从们试图将他带走时才发现他已然断气了。“真是不幸的老家伙。”侍从们轻蔑地嘟囔道,“等葬仪大司祭结束与吾主的谈话,再把这堆老骨头交给他。”
“弗朗索瓦皇帝在吗?”一群衣着光鲜华贵的贵族出现在走廊里,为首的两位带着两个小孩,他们的眼神充满着傲慢,不悦以及一种不甘的怨念。侍从们本能般恭敬地行礼,他们匆忙打开会堂的大门,把老首相的躯壳推出去。贵族们一边掩鼻一边露出鄙夷的目光。“啧,这老东西总归是死了,不过死在这也太令人不悦了。”一名贵族说道。“我都闻到他身上腐烂的味了。”另一名贵族附和道。
“够了,住嘴。”一名女性皇族说道,她是李恩帝国的女皇,仅仅是站在那就足以震慑住人群,而她的指令直接令一群贵族噤若寒蝉。她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皇族,说道;“理查德,你想好要怎么说了吗?”
“我知道了,艾尔玛姐姐。”理查德.斯图尔特说道。“真是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与弗朗索瓦大哥见面。”他摸了摸奥比恩的头,后者只是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一句话也不肯说。“真是的,孩子们都很难过呢。”
“毕竟要被处决的是他们的表兄呢。”艾尔玛女皇说道,“还记得劳伦施塔特当初是怎么处理他那竞争皇位失败的兄弟吗?神圣帝国的大皇帝可都是杀人如麻呢。”她比了比手,“我们恐怕以后也会如此呢;你觉得呢,弟弟?”
“姐姐如果要取弗朗索瓦的命我没意见,毕竟他是法兰人,跟我们都有世仇。但是如果要取我的,还有吾子奥比恩的命,那我们可就要破釜沉舟了。”众人相视而笑;艾尔玛女皇带领众人步入会堂,直面老弗朗索瓦。
“艾尔玛妹妹,好久不见。”老弗朗索瓦举起酒杯说道,“我正想找你们呢;都看看吧,这场狩猎,鹿死谁手。”
“遍布疮痍的战场上铺满了因战争而死的人,葬仪祭司们如同收割地里的作物一样一点点清理尸骨,将那些遗骸搬上列车,他们装满了一节又一节车皮,将残缺的战士与病死的妇孺,被处决的青壮年叠在一起,人们失去血色的脚露在外面,散发出阵阵血腥与尸臭。
“小心点,别让那些家伙发现了。”两道人影慢慢从尸堆中爬出。“我需要休息一下…”其中一道人影说道。
“不,现在不行,我们要是被捉住,下场不会比那些禁卫军好的。”另一道人影反驳道。他们踉踉跄跄跑进了附近的玉米田中,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可恶…那群家伙,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他们只是疯了般发动攻击…我的兵…我的副官…他们…都彻底死了…”白骑士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勉强把断掉的胳膊绑了起来,他的腹部和胸部被撕去大块皮肉,甚至能看到折断的肋骨。“我…我还不想回归圣墓…”他无力地呻吟着,躺在赫斯潘的腿上。赫斯潘的背被剥开,铁甲荡然无存,只留下撕成碎块的肉片,她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当我们选择跟随奥古斯丁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已经不是各自国家的将官了。我们怎么办,恐怕只有看库帕拉的旨意了…”她抬头望向天空,飞艇的探照灯在不断闪烁,照射着沦为火海的城市和乡村。
“白骑士,赫斯潘,你们怎么在这里?奥古斯丁呢?他怎么样了?”一道巨大的人影拨开发黑的玉米钻了进来,是红巫师。
“他…他已经被老弗朗索瓦阁下的军队带走了…”赫斯潘说道。“我们败了,败了两次,我们没能保护他,也没能从他们的手上救走他…至于你,那时你人在哪呢…?”她看向巫师,眼神中充满绝望。
“我带你们离开这里。”巫师说道,“发生了十分不好的事情,我不得不抽开身子去处理,看来啊,我一件事都没办好,我谁也没保护的了。”巫师扛起白骑士和赫斯潘,遁入了黑暗之中。在空旷的大地上巫师快速奔行着,他预感到了即将有非常恐怖的事情要发生,但他无能为力,他只能冒着暴雨奔跑,带着身负重伤的两人躲进了归于沉寂的工业区;那里的人十不存一,人们要么因为饥饿,要么因为疾病而相继离去,只留下寥寥几处灯火。他进入了一处空置的办公楼,将二人放在了厂长办公室的长椅上。“你们休息一会,我来疗伤。”巫师掐诀念咒,黑暗魔法的力量萦绕在二人的身上,尸族不能使用正常的愈合魔法,但他们可以适用相反的黑暗法术。
“你到底…干什么去了…?”白骑士说道,“他明明是一个好孩子…为什么你保护不了他?”他投来责备又疲惫的目光,“他要死了…他要彻底死了…你不知道吗?他们会活活将他折磨至死的…”赫斯潘看了白骑士一眼,后者最终无言可说。
“看来事情最后还是以我最不想看见的方式发生了。说到底我还是没能拯救他。”巫师自责地说道。
“艾希向你问好…”魔王速尔倒在地上,他的宝剑变成了一堆废铁,而他的身躯支离破碎。“巫师,你输了…”
“是你输了,魔王。”巫师擦了擦他沾满铁屑和鲜血的手。“你所有的部下,我都打倒了。”他握紧拳头,准备对速尔发送最终的一击。“艾希他在哀莲那过的很好,不需要你这种走狗;你对奥古斯丁的威胁结束了。”
“不…我对他的威胁才刚刚开始…”速尔发出了一声嘲笑。“你大意了…你可曾感知到这里的时间流速…?”
“你把我引到这里,是为了给你的同伙创造时机?别逗了,你们能强到哪里去?”巫师回以蔑视的词汇。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巫师,你要清楚,我的背后是你们神圣帝国的各方势力,反对你的奥古斯丁的各方势力。他们可以抽出任何时间,任何部队来围追堵截,而你呢?你只有一个人,你的奥古斯丁只有一小群追随者,你们的盟友并不可靠。你的奥古斯丁甚至需要你在附近时才能发动他的力量。”
当巫师意识事情的严重时,他发现这里的时间湍流已然被放缓千百倍有余,几分钟的战斗被延长到了数日之久;他撕开了时间的丝线尝试重新锚定外界,那现实的帷幕如同废纸般被撕开,当他踏入虚无时,只听到速尔在身后的回音:“你的夜莺正在泣血呢…我听到了…我都听到了…”说完速尔便死去了。
“你到哪里去了?无名,你在干什么?”哀莲的话语传来,他奋力接收着这些通过意念与魔法传来的讯息,奋力奔跑在前往费舍尔堡的道路上。
“我中计了。”巫师说道。“时间延缓。”
“你消失的时间里,我失去了和奥古斯丁的联系。”哀莲的声音继续传来。“我们的神甫和军队都找不到他。”她的声音十分焦急。“有人在刻意阻断我们的通信和感知。”
“我知道,我知道。”巫师说道,“我们恐怕已经铸成大错了。”他飞过高山和悬崖,带着白骑士和赫斯潘一路穿过分岔错综的小径,直到看到被严防死守的界门。“汉塞尔他们,也还好吗?”
“他们的国,我很难形容…”哀莲的声音十分低落。“凯茵与伊利亚特她们尽力了…但是…”
“不要说了,我大概能猜出来了。”巫师说道,他遁入伪装,凑近了准备过界的人群,他们抱怨着严查的哨兵,窃窃私语着最近的新闻。他穿过拥挤的人潮,跟随着人群去往另一个世界。
“你知道吗?大皇帝这才没登基几天就被推翻了,三皇正在筹备新的选帝侯选举。”一人小声说道。“听说那个前皇帝有几十项罪名呢,其中还有私通敌国和叛国之罪,原定是要火刑处死的,但弗朗索瓦陛下,理查德陛下和艾尔玛陛下只是说要赦免他和他的同党,并筹备特别的告别仪式…”另一人回应道,这些人只是在传播恶毒的流言蜚语与精心编排的谣言。巫师不动声色,继续跟进人群的步伐,然而警卫们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立即警戒了起来。
“现在戒严!所有人都不得过去!”警卫拿出一颗小型水晶,上面散发着红光。“有敌人在隐藏!发现魔法源!把他揪出来!”
“看来我们得用别的方法渗透了。”巫师转过头去,后面缓缓跟上来的白骑士和赫斯潘面露难色,他们紧握着藏起来的刀剑,警惕地看着警卫。
在被认为远比巴斯蒂安监狱更为恐怖的圣西门精神病院中,奥古斯丁无力地跪坐在只属于他一人的囚室中,他的骨头被悉数折断,只为那特别的“告别”仪式而准备;而他身上紧缚的皮带与铁链更是令骨头的碎片深深扎入肉中;数十圈皮条和同等数量的铁链压迫着他的每一条肢体每一片肌肤,贯穿锁骨的铁丝更是令他动弹不得。为了羞辱这位前皇帝,也为了能屏蔽那不知何时能够触发的力量,守卫们将囚室的地板都换成了一块块魔法水晶制成的镜子。奥古斯丁低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瘦弱,受伤且失去了任何希望,犹如濒死的飞鸟,静静等待屠夫的来临;他无法思考,无法诉说,甚至连呻吟的权利都被剥夺。他试图闭上眼睛作最后的安眠,但被放大的感官却让他能听到不远处他人痛苦的低语。那时他的伴侣海伦娜,他的禁卫军从属们发出的声音,这声音远比任何刑具都更有杀伤性;奥古斯丁感到痛彻心扉,但他无法发出叫喊,只能一点点感受时间的流逝。
“看起来还算安稳,没有像其他犯人一样闹腾。”看守透过境墙说道,他玩味地凝视着奥古斯丁,看着他那瘦弱的身体。“看他那样子恐怕已经超出了悲伤这种情绪了吧,那叫什么来着,心死?”
“可不是嘛,登基后没坐几天皇位就众叛亲离了;还要被外界抹黑成暴君和昏君,换谁都得死心了。”另一名看守说道。“你说,那个什么告别仪式,到底是个什么啊?”
“不太清楚啊,反正我从小听我外婆说,那种东挺血腥,上万年都没人被这样对待过,老年人常说只有最高贵血统的叛贼才会被执行告别仪式。”那位看守回答道。
“弗朗索瓦殿下驾到!”侍从大声喊道,他大声宣布查理曼.弗朗索瓦莅临于此,看守和医护们纷纷下跪行礼,恭敬地迎接法兰帝国的继承人。
“我想见一见奥古斯丁。”小弗朗索瓦冷声说道。看守们面面相觑,但还是按照命令打开了牢门。“谢谢,请把铁链的钥匙给我,然后你们就都先散了。”小弗朗索瓦继续说道,看守立刻掏出钥匙,递给小弗朗索瓦,然后慢慢退出镜墙。小弗朗索瓦紧紧握着手中的钥匙,缓缓走向奥古斯丁的跟前,他小心跪下,面对心如死灰的奥古斯丁,亲手小心摘下他的口衔。
“哥哥,你自由了,我现在就解开你身上的束缚,我们一起逃走吧。只要你能活着,我就不会后悔接下来发生的任何事。”他说道,小弗朗索瓦双手托起奥古斯丁的脸,他看着奥古斯丁血肉模糊的躯体,不禁痛心入骨。
“你快走吧,我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即便逃走也是拖累了你们,还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会因为我而死。”奥古斯丁突然发话道,他不禁哑然失笑。“我若是逃走,也不过是被当做兽类被狩猎,碑当做羔羊被背叛,或是当做祭品被献祭;我最后生的希望已经断了,你尽快离开吧。”
“可…可是…”小弗朗索瓦还想继续解释,但一双手直接揪住了他的衣领。
“查理曼,你要干什么?”老弗朗索瓦一把拽起他。“你这逆子!”他一掌掴了上去,小弗朗索瓦痛苦地闷哼了一声,手上的钥匙也滑落在地。“把他带下去关进他的房间里,没我的命令不许放他出来!”侍从们抱起小弗朗索瓦,任凭后者如何挣扎也不放手,小弗朗索瓦在被带下去时依然叫喊着兄长的名字,侍从们慌忙捂住了他的嘴。
“我知道了,”老弗朗索瓦捡起钥匙仔细端详着奥古斯丁,“你利用我儿子跟你的关系,偷到了钥匙,然后准备越狱,是不是这样?”他紧盯着奥古斯丁,但后者只是笑了笑,一句话也不说。“回答我!你这狡猾的小崽子!”他揪起奥古斯丁飘乱的长发,但后者依然一言不发,只是回以轻蔑的眼神。“你不说?我有的是方法让你开口!”他此时风度全无,奋力挥拳殴打奥古斯丁,后者依然保持沉默,只是默默忍受这一切。“还是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我今天一定要听到你的哀求!”老弗朗索瓦擦了擦手,“卫兵,给我打开那个装置。”
“我了个草,真是太惨了。”看守们躲在镜墙之后,窥视着奥古斯丁的受难。“他几乎都被剖成两半了。”一遍又一遍,奥古斯丁的躯体被解剖,锯开,电击,灼烧,烫伤;然后被强行缝合,拼接,注射和剥皮;看守们看着法兰的处刑官们一遍遍使用各种酷刑试图撬开奥古斯丁的嘴,但他只是凄然地笑着,不再说出一句话;最终,在经历七百多种刑罚时,处刑官们放弃了逼问。
“还是什么都不说?”老弗朗索瓦若有所思地问道,处刑官们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让医师和法师给我把他完完整整地治好,让皇家裁缝,香水师和理发师好好打扮一下他,解下他的束缚,卸下他的锁链。”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露出残酷的笑容,转头对着手下指挥道。“奥古斯丁,我们两天后见。”说完他便离去。
“教皇大人,您没事吧?”红衣主教们七手八脚地搀扶着哀莲,他们把她带到休息室中放在躺椅上。“可吓死我们了,我们以为您心脏病犯了。您突然从演讲台上倒下去可是造成了不小的恐慌。”
“没事,没事,我还好…我还好…”哀莲虚弱地说道,她惨白的皮肤下是清晰可见的血管。“我只是…血渴犯了…我这几天感觉格外饥渴…”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只知道哀莲作为教皇和血族的领袖带领全部血族禁绝杀戮和猎食已久,但是如今越来越多的血族已经无法再也无法压抑他们的杀戮和折磨天性,频发的暴动和叛乱在教廷的领地上爆发;血族的贵族们开始像野兽一样捕食虔诚的教众,甚至连天使也不放过。教廷为了镇压和掩盖这些暴力事件消耗了大量的精力和财力,他们甚至开始逐渐失去部分教区的控制;几乎每天都有大量的士兵被派往各地,而死亡,叛乱甚至是军队的哗变;整个教廷的高层都为此焦头烂额,而哀莲教皇更是承受了所有的压力和指责。
“姐姐…姐姐…”天使们围了过来,祂们环绕着哀莲,后者只是抚摸着他们的翅膀。“请饮下我们的血吧,请饮下我们的血吧。”他们哀求道。
“不…不行…我的孩子们…我不能这样…”哀莲教皇说道,她转头看向窗外暴雨连绵的总教区。“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了…我感受到了…”
“是什么事情?”红衣主教们焦急地问道,哀莲教皇将手指向神龛浮雕上那尊空出来的位置。“你指的是…?”红衣主教们小声讨论了起来,“这难道不是好事吗?又一位神明归位了。”
“不…不一定是好事…你们想想众神的面相与神格…”她提醒道。
“难道我们所信奉的神灵要觉醒祂最黑暗的一面了?”红衣主教们感到颇为惊恐,“这该如何是好?”
“我们只能默默忍受…祈祷吧诸位…祈祷祂仅存的仁慈与怜悯…让我们得以渡过天启…”哀莲教皇说道。
“我现在就命令所有教区戒严。”一名红衣主教说道,“我们能帮助多少人就帮助多少人。谁去通知各国的代表和主教?”
“我去,我马上召集使者。”另一位红衣主教说道。红衣主教们纷纷开始行动起来,不过他们并不能理解哀莲教皇更加忧虑的眼神。
“姐姐,你怎么更加忧虑了?”一名天使贴近了教皇,“红衣主教们做的难道不对吗?”
“不…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哀莲教皇说道,“我们越挣扎…便越是会陷入更深的泥沼之中…我们将亲手创造地狱…”她转头对其中一个天使说,“把艾因找来…祂必须待在我身边…”
“报告!魔君艾希越狱了!我们正在全力追捕!”黑骑士冲进来汇报道。“所有教区已经戒严,我们正在全力排查,但还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可能已经越过界门前往其他区域了。”
“两个艾希都是吗?”一名红衣主教问道。
“是的,他们都出逃了。”艾因说道,祂被几名天使带了过来,他正在不住地发抖。“是绝望,我们感受到了纯粹的绝望,我的幼弟要苏醒了,祂要带来一个新的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