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张月生，高一新生，学习成绩还算可以，长得一般，个子不矮，还有点傻乎乎的。带着对未来的憧憬，背着书包，走在满是梧桐树的校园里，想到离上大学又近了一步，心情就好到飞起，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脸上暖洋洋的，就连微风也是那种不多不少刚刚好的温度。
我满怀期待地来到高一（7）班，不同的面孔上都洋溢着青春的影子，随便找个顺眼的同桌坐了下来。初次见面，自我介绍是惯例，我的同桌叫晴晴，我后面的两个女生叫小水、小雨，前面和右面都是男生。
新生开学第一天，大家没有作业要补，也没有那么多熟悉的话题要聊。可是，教室里还是乱哄哄的，好像是沸腾的蒸汽要把房顶翻了。就因为不熟，彼此都多了一些吹牛的机会。
班主任赵松走了进来，是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嘿！大家都不说话了，因为不知道这位老师的脾气秉性是什么，需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赵老师简单粗暴地选出了班委，因为我们这届学生招多了，作为年级主任的赵老师必须得找到师资力量，时间紧任务重，他让同学们自习，便匆匆离开了。
五分钟后，班级炸锅了，没有作业可写却有不少话可聊，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我。
晴晴是个乖乖女，因为爸爸跟她说要好好学习，她就很认真地执行着，不说话只预习新课。我跟小水、小雨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明明是很无聊又不好笑的话题，我们三个女孩却笑得花枝乱颤。
班长发飙了，教室里瞬间安静了很多，但还是交头接耳地聊着，只是没那么放肆了。我们也收敛了很多，用方圆五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交谈着、憋笑着。
就这样，一上午过去了，没有老师再出现，我们也就笑着闹着聊了一个上午，所谓“傻乐呵”大抵就是如此了。
放学后，我们结伴去书店买参考书，一路上打打闹闹。到了书店还在笑，老板翻了白眼，我们也到了知羞耻的年龄，笑声褪去，脸上还荡漾着无忧亦无虑的笑容。
我说：“怎么办？要回家吃饭了呢，可是我嗓子好疼脸也好酸啊，但又好爽。”
小雨笑得几乎要接不上气了，勉勉强强地蹦出了几个字：“我……也……是……”
小水一脸奸诈地说：“如果下午还是没有老师，我们继续昂。”说完，还冲她们做了个鬼脸。
2
下午来到教室，一见面，啥也没说，都先冲着对方笑了一阵，莫名其妙，就好像发生了什么让人手舞足蹈的事情。
上课铃响了，大家都规规矩矩地坐在座位上等着老师，结果班长一句自习，可让我们逮着机会撒欢儿聊了，桌子都被笑得乱晃，像群傻子。
这时，我旁边的曹刚对着前面的吴生说：“你觉得她们吵不吵？可影响你学习？”那音量不高不低刚好让我听到，或许就是说给我听得，她们两个的笑声还回荡在我身后。
笑个不停的后遗症就是荷尔蒙分泌过剩，放在平时，我大概就装作没听见然后再降低分贝，可是今天，我直接就怼了回去：“我们笑关你什么事？多事。”曹刚怒目圆睁地说：“影响我们学习了，你不学也别影响我们学，从上午笑到现在，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自己虽然看不见，但我都知道，因为脸就像被巴掌扇过似的，火辣辣的但不疼。
我本身就不是一个招摇的女孩子，抱着息事宁人知错就改的态度过了15年，从未大声跟别人说过话，更别说跟任何人起争执了。其实我知道自己错了，但此刻内心有种声音告诉我不能承认不能怂，只得硬着头皮说：“那你吃口香糖还影响我学习了呢！”说完，我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在胡诌些什么，但已经把自己架在那里了，哪里还管反驳的理由是否有力，满脑子都是气势上决不能输，决！不！
他笑了，笑得那样好看，这也是我后来再想起时发现的。他说：“是不是我把口香糖吐了你们就不笑了？”我简短有力地回答了一个字，是。他离开座位，像壮士出征一样坚决，每一步都走得那么有仪式感，又带着急促。
他说：“现在你们可以不笑了吧？”我狡黠地笑了：“当然不能。”
他满脸无语的样子，嘴里念叨着，“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说到做到？”我回答道：“你还不知道礼义廉耻呢？”说完，我就想把自己的舌头铰下来，怎么这么笨呢？连架都不会吵，自己都觉得有点无理取闹。
他无奈地笑了，问：“你中考语文考了多少分？”
我一脸傲气地说：“143分！”
他说：“难怪说话都一套一套的。”
架就这么不了了之地吵完了，之后我也安静了不少。再回想起这件事，当时只觉得世界只剩我们两个在针锋相对，其他人去哪儿了？
3
渐渐地，我的学生生涯也在上课之后，步入了正轨，正常吃饭睡觉上学，仿佛之前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座位也被班主任重新排过，凑不到一块，时间久了，本就没那么深的感情也就渐渐淡了，就像三条相交于一点的直线，之后都各奔东西，又认识了新朋友。
但，他还是会一下课就跑去找我前桌的男生玩，然后，跟我聊天给我零食吃逗我笑。时间久了，我原本风平浪静的心，荡起了涟漪，为他幽默有趣的灵魂和痞帅的脸。对他的感情也由最初的讨厌变得没那么讨厌，他不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会下意识地回头看看他在干嘛，见到他时，心就痒痒的甜甜的。
虽然年少，但也并不是对男女之情一点都不了解，我知道自己有点喜欢他了。
他要认我当妹妹，我拒绝，因为我的经验告诉我：所有以兄妹相称的感情最后都变成了不得善终的爱情了。我决不能让自己的心进一步沦陷，我告诉自己不能谈恋爱还要考大学呢！
他发作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大声地喊“月生”。要知道，从小到大，除了家人，所有的同学、老师甚至朋友都连名带姓地喊我。在那个容易躁动的年纪里，起哄是大家的专有技能，所有的同学都露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脸，编造着他和我的故事。
我又一次脸红了，原因跟上次不同。我们彼此都没有承认，也都没有否认。
他从教室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我，就会把衣服脱掉，让我拿回座位。刚开始，乖乖地接了过来，可是进教室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因为大家在盯着我，在异样的眼光中我佯装镇定地把整件事做完，决不能此地无银三百两，虽然大家说对了一半。
从此以后，无论他在哪儿看到我，都会唤我一声“月生”。我的心已经开始脱离正常的轨道了，我的理智告诉我要悬崖勒马否则会失控。于是开始若有若无地疏远他，他就往前凑一凑再凑一凑，即使我拒绝，他也会找各种理由不给我拒绝的机会。
4
因为我们班有个叫刘梦的女生，好像喜欢他，总会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就像我们一样，一时间谣言四起。
所以，当预备铃响起，所有人都回到座位准备上课时，他站在讲台上，说：“我和刘梦的关系，就是除了同学关系之外的毫无关系”，我默默地看着，一句话都没说，也什么都没想，更没有想过刘梦会有多难堪，因为我觉得和我无关。
这时，他的好哥们说了一句，“那传你和张月生的呢？”
“那当然是可以的，这是事实。”
教室里一片哗然，我已经听不清大家的声音了，落荒而逃，他也没有跟上来。我一个人走在校园里，我多想跟全世界说，“对的，这是事实。”可是，我不敢，我没有勇气回应他也没有勇气早恋，因为，那时候的我觉得考大学是人生的唯一选择，决不能让任何人变成意外。
于是，我选择装聋作哑地无视，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我就默默地走开，当起了缩头乌龟。我要慢慢习惯彼此没有交际的世界，回到以前的日子，虽然觉得有点痛，但还能忍。他依然跟在我身后，我的防线就一次次崩塌又一次次高筑，很煎熬。
他说：“我喜欢你”，我说：“我知道”，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残忍极了。
所幸，高二文理分科，我去了文科班，而他则留在了理科班。他的教室在离洗手池五米的地方，通过窗户，我就可以看到他；我的教室在四楼，只要他仰起头，就能看到我的出现。
有时候，路上遇见，他还是会喊我“月生”，我总是会回一句“干嘛”，然后他就在阳光里对着我笑，有点刺眼。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没看到他，我好奇极了，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问。小雨告诉我，他退学了，因为和班主任打架。
直到现在，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可是，他却在我的心里落地生根，活在了我的青春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