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曰: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其实呀,芳菲将尽,人间四月始盛开的除了山寺的桃花,至少还有我的家乡的槐花。
那一天,傍晚时,陪儿子散步,也许是心灵感应吧,正走着,猛一抬头,竟然呆住了:好一树繁花呀,在黄昏的路边,璀璨地开放着,却又是那么安静,直如处子。
那一树繁花,就是槐花。
嫩绿的恍然透明的叶,洁白的花,叶拥着花,花拥着叶,真是一幅谐和的画。
我眼神直直的。
“能知道,这是什么花吗?”我问儿子。
“月季吧。”
儿子简直是“胡侃砖”。
我告诉他,这是槐花。
现在的小孩子懂的是多,但也分在哪些方面。比如这槐花吧,他们还真的不一定认识。
我象他这么大,之于槐花,那是太熟悉了。
我的老家,一个一千多口人的村子,位于县城东北二十公里处,一色的沙土地。自我记事,村子里就生长着数不清的榆树、槐树、枣树、栾树和柳树。关于榆树,我有过一篇文字,关于枣树,我也有过一篇文字。槐树,也是很平民、很可亲的一种树呀!一视同仁,也来作一篇吧。
槐树易种好活,自然生长,省心得很。
槐树木材坚韧,为椽为檩,打平车做拖车,用处多多。
还有那一年一度,春末夏初的一树树的繁花。
槐花是农妇、孩子们的心爱之物,是老家餐桌上的一道美食。
四月中、下旬,老家的槐花开放的时节,村子里,到处是甜甜的浓郁的槐花的香。村前村后,地头田里,旮旮旯旯,槐花的香无处不在,那么香,那么烈。
有的上树,有的上房,有的拿钩,有的拿镰,有的拴布袋,有的挎篮。顿时,村子里,轰轰烈烈地掀起了一场捋槐花的比赛。
槐花可蒸可炒,随心所欲。吃不完,淖淖 晒干,以备菜荒时,包菜包,做咸饭,大快朵颐。
槐树是农家的好朋友,槐花是老家人眼里最美、鼻子里最香的花了吧?
槐树、槐花,我最熟悉的风景,儿子他居然说是月季!
我是无语了。
我的家乡地处黄河故道,历史悠久,人杰地灵。县委、政府高瞻远瞩,近年提出了建设槐香、麦香、酒香、书香四位一体,可持续发展的目标。
麦香,酒香,书香,此暂不说。
咱说槐香。
我在县城生活有年,老家的槐花香我是越来越难闻着了。
县城里的槐树,槐花,今年我仅见到那一棵,那一树。
槐花香,我是压根没有闻着呀。
森林公园那,号称万亩槐林。前几年,公园初建,我去过几次,也乘兴捋过槐花。果然槐树挺多的,槐林一望无际,槐花密如繁星。
吸引了远远近近的人和蜜蜂。
今年再去,情景大异。
一是缺水,槐树无精打采,再是也主要是人们的涸泽而渔式的采花导致了槐树的元气大伤而半死或大半死。目之所及,令人心痛。
我小的时候,老家人捋槐花,是只小心地捋花,不捋叶,不折枝。高处的够不见,就放弃,任其自开自落。
人怕出名猪怕壮。万亩槐林,声名传之遐迩,效应也是不了。附近村妇,以之货利,远方来客,以之尝鲜,逶逶迤迤,你捋我采,采之加增而花有限,于是花渐有不敷之势。
而且,现在人们图省事,不光捋花,而是折枝。他们各各有备而来:由于连年采摘,低处已无花可采。由此,他们各备长把镰刀或钩,站在树下,以镰刀或钩,勾住树枝,只听见“嗑喳”,“嗑喳”,一个个树枝被掠断,落在地上。人就着树枝捋花,捋净,树枝一扔,扬长而去。
我见大部分槐树只有主干了。有的树上今年新发了几丛瘦瘦的叶,开了几串可怜的花,我想用不了几天,这些花将无存矣。
有的树光秃秃,无枝无叶更无花。
一枝一叶总关情。树之枝叶不存,干能独活乎?
可以预见,长次以往,不仅无花可采,亦将无树,亦将无林矣!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现在的人们呀,一步到位:花,叶,枝,干脆一股脑,一下全折了。
我说笑话:干脆锯了树,拉着树去城里现捋现卖。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风物长宜放眼量。以强凌弱,为所欲为的人们啊,手下留点情吧。
为了我们的未来。
为了我们的子孙。
愿槐花永飘香,愿槐树长成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