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贾夫人仙逝扬州城,冷子兴演说荣国府】
上一回里说了天上地下两个相遇之恩:
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的绛珠仙子因为感恩赤霞宫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恩,愿意随行下世,用一生的眼泪来偿还甘露之惠;而姑苏城里的甄士隐相信贾雨村定非久居人下者,热心倾囊周济助考,后者不过略谢且不辞而别,即使后来中了进士被选入外班,也没想着要谢谢甄老爷的提携之恩。
然后,那边甄士隐梦里明明得到仙人点拨“不要忘我二人,便可跳出火坑”,偏偏醒来忘了大半,再遇僧道以为疯人疯语,不予理睬,甄家沉沦之苦就此开始。
这厢贾雨村春风得意顺利升了知府,到任之日路遇甄家丫鬟娇杏,想到昔日娇杏曾多看了他一眼误以为人家对他有意,他倒是找上门来娶回家作了二房,后来还给生了儿子被扶侧作了正室夫人。
命运弄人,一个丫环只因为无意的回眸侥幸成了主子,而甄家小姐则被拐失踪,后来又被人贩转卖卷入人命官司,一个命运两济摇身一变人上人,一个有命无运感慨唏嘘惹人怜。
故事还在继续。
恃才侮上的贾雨村不得人心,知府的位置还没坐热乎,就被上司寻机会参了一本丢了乌纱帽,贾雨村心里恼火却装得云淡风轻。
安置好家人后,又经旧友托力,入了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府邸作西宾,也就是成了林黛玉的家庭教师,活不累,清闲省力,还可以趁天好饭后闲步。
这一天,贾雨村偶然行至智通寺,发现一副破旧对联“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本来想探个究竟,老僧答非所问也就弃了念头,转身想找个地方喝点酒,竟不想偶遇在都旧识冷子兴。
这场不期而遇,可是第二回里最重头戏的部分。还真奇怪,两个局外人,又一商一仕分属不同阶层,偏偏互为赏识契合,你一言我一语,不紧不慢地,一问一答地,就交代清楚贾家繁华背后的日渐萧疏,子孙一代不如一代,表面光鲜尊荣,内里衰败下行。
能够感觉到这是作者的一个用心设计。后面红楼梦的大幕即将拉开,因为出场人员众多,关系复杂,作者干脆想出个法子,借着二人惺惺相惜的酒桌闲聊,经有外人之口,引出宁/荣国府贾家的当下光景,也顺带着帮读者把行将粉墨登场的人物及彼此关系理出个大概。
二人谈话间聊到世人称奇的、贾政老爷家的小儿子贾宝玉,不仅衔玉出生,而且抓周时偏选了脂粉钗环。甚至更有一番奇怪的言论,说女儿水作,男儿泥作,所以见女清爽,见男浊臭。
冷子兴断言宝玉将是色鬼,见多识广的贾雨村可不这么认为,他有理有例地发表了一通正邪两赋论,意思说大多数的人不是非仁即恶,而是有正有邪,正邪相持,搏击掀发。
“若生于富贵之家,则为情痴情种;若生于诗书清贫之族,则为逸士高人;纵再偶生于薄祚寒门,断不能为走卒健仆,甘遭庸人趋制驾驭,必为奇优名倡”。
无独有偶的是,贾家有个如此奇异的孩子,贾雨村在金陵城内甄家竟发现也有同款顽劣憨痴:读书需得女儿伴,不许下人开口脏了女儿二字,哪怕被父笞楚也要嘴里喊着姐妹来解疼。
若是有朝一日,这两个一样奇怪的孩子相遇相知会怎么样,我很好奇。
读了几个章回的《红楼梦》,好像有点像玩游戏通关,每读完一个章节,就会应声掉落下来一枚拼图图片,我需要一枚一枚地积攒集全120片,才能拼出红楼的全貌吧,难怪很多人说读红楼会上瘾会掉坑,因为作者草蛇灰线伏延千里的写法,着实需要静心读,用心读,透过表面文字发现作者隐藏的真实情绪。
如果只是当成一般爱情故事来读,恐怕红楼不会被万人追捧,只有真得沉浸其中,知道创作的背景和时代特点,并从史学、哲学、文学等多个角度来解读,方可体会红楼经典的深刻内涵和真正乐趣。
回到开篇,第一回是个引子,从女娲补天完工后唯独剩下的一块不安分的石头说起,经由僧道渡化,顽石才能幻形入世,并在嚣嚣红尘里历经离合悲欢炎凉世态,还将所有闺阁琐事以及闲情诗词如实记录完整。
是空空道人发现了这些问世传奇,并且“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才得以要这《石头记》流传开来。
如果说引子是讲一块修炼得道的石头的前世后传,讲的是天上仙界,那么《石头记》则把镜头转向了凡尘俗世,要我们跟着石头一起看看它的人间奇遇。
最后,说说今天非常偶然的一个发现,《红楼梦》全篇一百二十回,目录中第一回是【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粉尘怀闺秀】,而最后一回是【甄士隐详说太虚情,贾雨村归结红楼梦】。甄贾两个人不仅开了篇,还结了尾,这样既可以首尾呼应完整,我猜应该也体现了作者创作的一个心机,真真假假,有真有假。
作者其实就是想说假假真真、虚虚实实贯穿了故事的全篇,“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红楼|《红楼梦》第二回·读书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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