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喝豆浆喜欢往里头打蛋，搅拌均匀了在用煤气煮会。
老妈不给老爹这么喝豆浆，老妈说不准往豆浆里打蛋，喝了不好。
于是老爹偷偷打蛋偷偷煮偷偷喝，我是那个知道老爹这么偷偷干的小崽子。
不告诉老妈的条件是老爹要留半碗给我。
老爹热的豆浆有一大碗，那碗比我小时候的脸可大多了。
每次偷偷喝完老爹给我留的半碗热豆浆我会都用舌头绕着嘴边抡一圈。
然后满足的拍拍肚子回房里。
那时老爹总是很晚回家，我总是等他到凌晨，我们三兄妹就坐在沙发上，每晚都看着热播的欢天喜地七仙女。
等老爹回来当然是有目的的，每晚老爹回来都会带我们爱吃的凉粉还有饺子。
那时候能吃上凉粉跟饺子别提多幸福了。
凉粉方方正正的一块一块加上黑色的糖搅拌一下，一口一个冰凉凉的，嗉的一下，就从嘴巴溜到了肚子里。
记得有一次老爹回来晚了，我在沙发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给我气的啊。
气自己不长志气，咋就睡了呢。
气老妈不喊醒我，气老爹回来不叫醒我。
就因为这事我可跟老爹堵了几天的气，好几天没跟他说话。
后来老爹用他那加鸡蛋的豆浆哄我，我这小馋猫才给治好。
屁颠屁颠的摇头晃脑跟老爹要豆浆喝，这次多了点，不止半碗了！
后来五岁那年回了老家，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瓦房，第一次看到不是抹着白油漆的房子，第一次知道原来屋顶是有三角形形状的。
但是我看着这乌漆墨黑的房子实在害怕。后来伯伯总是拿当时我说的一句话开玩笑。
那年我拉着老妈的衣袖哇哇的哭着说：妈，我怕，我们回有楼顶的家，回是白色颜色房子的家。
只是后来我都没再回去过。
刚回老家乡下那会我都是躲在房间里不敢出去，那时老爹也经常躺在床上很少走动。
我看到他就会说：大懒虫，大懒虫，太阳又塞屁股了，你什么时候起来啊，你不起来我都没得豆浆喝了，还有啊，凉粉饺子啊，虽然不用等到凌晨了，但是吃的也没了勒。
老爹就会用他那暖和的手，摸着我的脑壳。“给你馋的啊，老爹过几天就给你煮，咱偷偷煮再偷偷喝，别给你妈知道了。”
听完我就囖囖囖的一直笑，也没说啥。
我就一直等着老爹给我煮豆浆，盼啊盼啊。
终于等到了。
可老爹非得让我出去外面溜一圈才给我煮。
老爹说我也是个懒虫，我是小懒虫，回乡下后都没出去过。
我是用尽浑身解数跟他辩解啊。
我说子不教父之过，你看你老爹，我这都是跟你学的啊，你是过儿，我是小龙女，你这闭关修炼，我得陪着不是。
老爹捏了捏我的脸，一天天的搁哪学的这些话，快去，出去溜达。还要不要喝豆浆了。
妥协于豆浆，一蹦一跳的出门，喊着大懒虫，大懒虫，小懒虫我出门啦...
傍晚时分老爹在村里的小巷子找到我，那是回老家之后我第一次看到老爹出来走动，平常他都躺床上。
“娃子啊，干啥呢？”
“老爹，我收拾兔崽子呢。”我一边说着一边冲着老爹那儿跑。
老爹看着我鼻青脸肿浑身又都是泥土。又问了遍“你这干啥了都？”
那时不知是老爹拽着我还是我扶着他，我卷起袖子，掐着腰。“老爹，我在收拾那群兔崽子呢。”往前头一群小男孩指了指。
“我叫你出来溜达一圈，没叫你出来撒野呀，看你这样怕是被别人收拾了吧。”老爹往回走。
我跟着他，他扶着我的胳膊，我也不忘回头扯着嗓子喊道“你们这群兔崽子给我等着，我可是属龙的，明天过来喷火，把你们衣服都给烧个精光，让你们裸着。”
老爹拉着我走，我扶着他。
老爹囖囖囖的笑，笑没几声就开始咳。
我赶忙说：“老爹，别笑了，咳了，回去挨骂，等会老妈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
老爹摸着我的脑瓜子又囖囖囖的笑了起来，这次没咳了。
我也乐了起来。
到家的时候老爹从柜子里拿了半碗豆浆给我，便又躺下了。
我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这许久不见的豆浆，还专门剩了一点把它用罐子装起来了。
那天之后我常常跑出去野，每天回家都是灰头土脸。
有天回家，看到老妈在往豆浆里打蛋。
我凑了过去。
“妈，你不是说，不能这么喝吗？”
“小孩子家家别管那么多。赶紧洗脸吃饭去。”
我偷偷勺了一点舔了一口，不好喝，没有老爹做的好喝。
接下来的每天我都看到老爹喝着老妈煮的豆浆。豆浆里头都打了蛋。
老爹还是喝半碗留半碗。
可留的半碗我再也没动过。
我问老爹：老妈做的豆浆一点都不好喝啊，咋看你每次都喝得那么香呢。
老爹说:可好喝了啊，比我做的好喝多了。你试试。
我有点纳闷，难道跟上次的味道不一样了，真好喝了？
我勺了一点又舔了一下。一脸狰狞。
不好喝啊，我挠着脑瓜子走出门，跑出去野了。
老家的冬天好像比城里冷，老爹躺在被窝里还是浑身跟冰块一样。
我摸着老爹问：老爹你冷吗？
不冷啊。
那你咋那么冰呢？说着我就往老爹身上蹭，整个人裹着他的手。慢慢的他就暖了许多。
老爹再也没有下过床，豆浆也只喝一两口。
我也不跑出去玩了，就整天缩老爹被窝里跟他一起当懒虫。
有一天晚上我做梦了。
梦见我们回到城里，老爹又偷偷往豆浆里打蛋煮，留半碗，我去偷偷喝。
我又到凌晨才睡了，为了等方形的凉粉加黑糖为了等饺子。
那晚我的口水留到了老爹的衣服上。
那晚老爹的身体很冰，不管我怎么裹怎么捂都不热了。
后来老爹再也没醒过。几日过后我便再也没见过老爹。
我扯着老妈的袖子问：老爹呢
走了
走去哪了
天上去了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也没再说话。
只是抬头望了望天空，今晚星星真亮啊。
回到房里，床头有半碗豆浆，我抿了一口，真好喝啊。
眼泪顺着脸颊滴到了豆浆里。
欢天喜地七仙女再也没在电视上播过，我也没再等到凌晨。
凉粉饺子也不再有，打鸡蛋的半碗豆浆也没能再喝一次。
作者：七里安
来源:公众号寄给你世间朝朝暮暮
时间：2020.04.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