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时候,她常常想三十岁的女人应该是什么样?她想来想去,大概就像此刻的状态一样,心里有无数个想法却又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她三十岁了,特别害怕沦陷在琐碎的日常里,她时刻提醒自己保持独立的思考,直到她发现人这一生也只有琐碎的日常。她一直在为未来准备着,她想要坚持健身,想去抜智齿,想要把公众号写下去,想提高翻译水平,她想了很多很多……却突然发现未来已来,而她却什么也没有做到。就这样她让自己处于矛盾中,翻开日记本,去年的暑期计划竟然和今年的一模一样,她一边自责一边放任自流,一边得过且过一边痛心不已。她在《乱》中写道:满眼绿色都是菩萨的意思/终于做了时间的奴隶/在偃旗息鼓的年代里/心慌意乱。
女人,三十了,她知道生活才是一个人的一生,其余的都是片刻的欢愉与悲伤。然而生活往往是也仅仅是我们现在经历的这一刻。她告诉自己不要再去等待,生活只有眼前的这些。一切都是生活的馈赠,焦虑、苦闷和自由。她知道悲伤只要绝口不提,就不再是悲伤。她知道只要不屑,恐惧就不会将她怎么样。她每年年初都要买一本《新周刊》,给生活一个仪式感,因为/这一生出奇的相似……/一天宛如一年/一年就像一生。
女人三十了,她以为自己应该是个诗人,可她却不知道什么是诗,她把喜欢的诗买回来读,她读顾城、仓央嘉措 、杨牧 陆忆敏、寒玉、翟永明、博尔赫斯、聂鲁达、茨维塔耶娃、狄金森、茨威格、米沃什 ,读来读去,她总算明白,诗就是一种自我表达,如同唱歌和画画,读诗的人心情对了,你写的就是诗,心情不对那就是在无病呻吟。写诗就是戛然而止,以具象来完成抽象。于是她写了《迟归》,凉夜/我在灶台旁伺候晚饭/院子里传来你的脚步声/我推门而出/原来是雨滴打在屋檐上。她学着诗人的样子,写了几十首撇脚的小诗,她没有成为诗人,但是写作对她来说是个出口,生活就像楚门的世界,一切都是假造的,写作的时候她就能站在门外,笑看冷暖黑白。她说静下心来写作的时候全世界就剩下了她自己,好像楼下马路上的车也停了,花儿睡着了,历史和未来都来了。她说写作的时候就像是在黄昏披一件衣服,骑单车去看一场是枝裕和的电影。她喜欢写作,她知道想法落在纸上才是最真实的,写出来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女人三十了,终于有一天她发现一个可怕的真相:别人正在实现她的梦想。她每天都在想,怎样去实现梦想,就像那个复仇的人,为了梦想她换工作,读书,上网课,她留出来大把大把的时间,她围着梦想做了各种打算,却没有实现梦想。她心知肚明梦想就在那里,如果实现梦想需要三步,她总是在第一步打转,她和实现梦想的人只差两个字:勤奋。有人悄悄告诉她:其实努力一点也不苦,而是一种幸福的感觉。
女人三十了,她结婚了。她知道爱情就是时间,你既不能走在它前面也不能走在它后面。从前她不明白人怎么会爱上另一个人呢?后来她才知道原来“爱”就是:你想拥有他最好的一面就该有觉悟承受他最差的一面。所谓美满就是让各种关系处在一个平衡的状态里。现实生活是一地鸡毛,爱情保鲜的办法就是不断提升自己的魅力。 幸福是通过改变自己获得的,而不是改变别人。
女人三十了,她知道“最重要的已经不是追问人生值不值得活,而是必须如何活,其中包含着承受因生活而带来的痛苦。”她说选择了生活,就不要再去寻找生活的意义,因为一切归根到底都是没有意义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我们可以像顾城说的那样:“人可以像蚂蚁一样地生活,但是可以像神一样地美丽”。无意义就是生活的全部意义。
三岛由纪夫在《青春的倦怠》里说青春就是尚未得到某种东西的状态,就是渴望的状态,憧憬的状态,也是具有可能性的状态。他们眼前展现着人生广袤的原野和恐惧,尽管他们还一无所有,但他们偶尔也能在幻想中具有一种拥有一切的感觉。女人终于三十了,她还在渴望,但是不再恐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