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

几日前看到一篇文章《半篮鸡蛋》

作者是位打过仗的老兵,然而在看到年迈的母亲拄着拐杖到7里外的地方为他买鸡蛋后,不禁潸然泪下,于是有感而发写下了这篇文章。文章一出,感动了无数人,我想是因为我们都有一对把最好的一切留给我们的父母。

而这篇文章让我想起了我那过世的奶奶,奶奶也曾经给家里的每一个孩子送过无数次一筐筐的土鸡蛋。

从我记事起,奶奶就很老了,她的脸上布满了褶皱,满头白发,她身形肥胖,手臂的赘肉很多,就像孩子都以为妈妈生来就是妈妈一样,我也以为奶奶生来就是奶奶,就是那么的老。

奶奶抽烟,手指熏得蜡黄,听闻她从小时候就开始抽烟,而且奶奶的几个姐妹也全都抽烟。记得小时候,姨奶奶们到家里来看望奶奶,总是提着大包小包,少不了的就有烟,然后几个老姐妹坐在一起,一人一根烟,吞云吐雾,谈笑风生。那一刻,奶奶们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我在想不知道她们年轻时也是不是这样抽着烟聊着天,说等我们老了也要这样聚在一起抽着烟聊着天,大家都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因为长年的抽烟,奶奶总是剧烈的咳嗽,劝她戒烟,她却不肯,说都抽了一辈子了,也没看到有什么大毛病。于是家里人就给她换了一种温和的薄荷烟,这种烟很便宜却也很难买,家里人包括我都会轮流接力给奶奶买烟。后来奶奶咳嗽的越来越严重,烟也越来越难买,去世的前几年,奶奶说烟不好买,我不抽了。而她的妹妹们,没能陪她长命百岁的抽烟,也早走在她的前头过世了。

奶奶也喝酒,每逢节日或生日,一大家子人聚起来的时候,老人家总要喝上几口,年纪越大的时候,孩子们担心她的身体不让她喝,她却不高兴,如果是哪个子女没给她敬酒,那奶奶可是要点名批评的。

直至后来渐渐长大,听闻了奶奶故事,才知道奶奶也并不是生来就是奶奶,她只是一个从困苦生活中长大的孩子,后来她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八个孙子女的奶奶,四个曾孙子的曾祖母。

在那个贫穷战乱的年代,为了活下去,奶奶和她的几个姐妹都在父母安排下,和别的人家定了娃娃亲,七八岁的年纪就嫁到夫家,洗衣做饭,干农活,做家务,甚至是承担起了照顾夫家弟弟妹妹的重任。

为了养家糊口,奶奶很小就出去做工,给城里的大户人家当保姆带孩子,有几次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奶奶不得去卖了好几次血。

因此,勤劳能干的奶奶不仅养活大了自己,也拉扯大了夫家的弟妹,并得到了夫家人的敬重。

从我记事起,奶奶就在家里有着话事人的领导地位,她总管着家里衣食住行。尤其是遇到节日或者生日等重要的日子,一大家子人要聚在一起吃饭,奶奶提前一个星期就要开始张罗。

首先,她要和几个子女们商量,确定好大家的时间,把日期敲定后,她总要特意嘱咐我说,妹子,你一定要记得回来吃饭。

然后,她就要忙着准备好那天的食材,鸡鸭鱼肉是必不可少的,鸡鸭是自家养的,她早就看好了哪几只已经养肥可以宰杀,鱼也养在自家池塘里,只是还得张罗着请人帮忙来撒上一网。猪肚猪脚猪肘子也要和相熟的肉铺老板提前预定,提醒着对方一定要给最好的货,可不能糊弄她。烟酒水果零食等,她会分配到子女和孙子女们身上,每个人的任务她都要一一落实。而领到任务卡的我们,谁都不敢懈怠忘记。

对于我们全家人来说,这是一场特别有仪式感的聚会,因为有奶奶在,一大家子人的凝聚力就在,家的温暖就在。

奶奶没有读过书,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却能神奇的记得家中所有亲戚晚辈大大小小几十号人的生日。

子女孙辈的生日,她都会邀请大家一起回家吃饭庆祝,奶奶没有收入和退休工资,所以她也不会给孩子们红包,但是每一个人的生日,她总会提前积攒一大筐的鸡蛋作为礼物。身体硬朗的时候,奶奶都会亲自走家串户去买鸡蛋,后来走不动了,还是会托人帮忙买鸡蛋,她坚持的给我们送鸡蛋一直到她去世。

奶奶走了,90岁的高龄已经是齐人之福了。但是,我却希望她能再活五百年。弥留之际,她跟我们说,都这个年纪了,谁也不是怕死,只是太舍不得这一大家子人呀。

她走了之后一年,爷爷也跟着走了。家里自此少了聚会,冷清了。再也没有人殷切的叮嘱我说,妹子,记得回来吃饭。

我和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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