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开学季 （１） 大学录取通知书，一直在班主任手中，之恩没有去拿。高考分数不高，刚好达到省本科线。提前批录取了，本地的一所地级师范院校。

 “中文系”，第一志愿。志愿拿回来，之恩看也没看，扔在一边，没有心情。从此要与中文相伴一生，害怕背书、害怕写作、害怕别人满脑子的风花雪月、害怕别人张口就来的吟诗诵词.......。

高四，复读那一年，让她心有余悸。每天一篇的小作文、每周一篇的大作文，作为课代表的她，成天慌恐，之恩以为这会是一辈子的梦魇，她恨那个天天逼她的语文老师，恨他恨到只记得他的姓，发誓一辈子不想记住他。她没有想过，成年后的她，竟是靠文字在职场上“叱咤风云”的。

有作文课的那天，之恩就会发烧，就会头脑不清。有一天，“你今天一定要在规定时间内写完这篇风景描写的作文，就写现在情景。小作文的15分，你一定要拿到”，语文老师给之恩下死命令。

之恩一人跑出教室，在太阳下去淋雨，去扑捉景物。可，除了热、除了躁，并没有看到风景，花都被晒死了、空气稀薄得让人要窒息。有什么景呀、有什么美呀！太阳雨有什么美呀，这不是疯子吗？太阳、雨，同时出现。

 “午后的阳光在我眼中是最迷⼈的。没有⽇出时的娇嫩，没有⽇落时的苍茫，就像⼀位和蔼可亲的母亲，在她经过的地⽅总会留下⼀抹温馨的⾊彩，暖暖的，透着些浪漫，夹杂着青春的幻想。”之恩讨厌同学们的“编瞎话”，能这样写作文的都是骗子！一班子同学都是骗子，骗老师的分数。不管怎么躲，语文老师就是盯着写不出限进小作文的她，逃不走！

 “语文是你的短板，得语文就得天下”让之恩当语文课代表，是班主任老师的“权谋之举”，之恩的数学是文科生里拔尖的、英语是理科生里拔尖的！但语文是拖后腿的。

 “怎么会是经济系？”开学前的一周，要做开学准备了。之恩拆开录取通知书，经济系？学什么的？“哦，我同学说了，经济系是第一年招生，原招生计划没有招满，就从别的专业调剂过来一些学生”母亲通过同学打探到，据说将来很好分配的，母亲的同学在大学当化学系系主任。

 “你终于读大学了，你的人生最低谷就是考大学这几年！”母亲面对两次高考失利的之恩，说了这句话。说完这句话，母亲的心放下了，母亲很信命运，尽管她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

 之恩听得想哭，这其中的味，没有人知道。总要有“一技之长”，让之恩躲过身边所有的“比较”。家里的亲戚在比较、父母的同事在比较、身边的邻居在比较......。

高考前，每周六的历史大PK，是之恩最不想去的。但母亲说：朱老师是省级名牌老师，很多人求他补课呢。每周六，你们几个小孩子聚在那儿，听他点拔点拔。之恩与书童的成绩都很好，但母亲的同学、省知名历史教师朱文，喜欢书童，因为书童嘴巴甜，她爸爸是生意人，她们家有很多的好东西，连朱文老师都觉得新奇。历史教师也喜欢之恩，因为她听话、安静，还因为母亲是高级工程师。

 之恩讨厌别人动不动地表扬自己“真安静！这么爱读书的女孩子！”，在别人表扬的声音中，之恩硬是读出了其中的讽刺。

 “不要去读英语专业了，英语专业还要口试，万一你的口语不好呢？”！英语老师曾动员之恩读英语专业，毕竟之恩英语是相当不错，英语老师爱才。父亲总是能一针见血地看到之恩的短板、甚至于未来无能的地方。

 “不要报政法学院了，你最多就是考个师范院校”。在填报志愿时，之恩把所有的政法大学招生简章看了一遍。父亲总是能在之恩充满希望时，浇上一盆冷水，及时地、冷静地、现实地阻止一切的幻想。

若干年后、成年很久，之恩问父亲：为什么你老要泼我冷水？你说我不会唱歌，唱歌跑调，结果我人生没有唱过一首完整的歌！我没有进过一次KTV。

 之恩对父亲的回答记得很清楚：我不是让你清醒地认识自己吗？人生不能好高骛远。你看我没说错吧，你确实不会唱歌呀。父亲说的时候，是笑着的，也是坚定的，他可能觉得他太懂这个女儿了。

可之恩想告诉父亲：你的暗示，让女儿错失了太多。不会唱歌，曾让来自农村的同事笑她是农村来的，没见识。，被人看不起。

“你的人生低谷，就是考大学前！”“人挪活，树挪死。人生一辈子，至少还是要在两个以上的单位工作的。”之恩，把母亲的这两句话，当成了信条。

　　　　　　　　　　　　　　　　　　　　　　　　　　　　　　　　　　初稿于：20230107（周六）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