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于羽毛球 第六章 运动不分国籍

文/羊君小二

《不止于羽毛球》

上一章 暴发户

                                (一)

中午下课后,洪尘一改往常的行路途径,没有着急混入人群,奔向食堂,而是走向体育馆,想看看场地上有没有高手余下的球。

她捡了几个球,走出体育馆,拐过一个转角,只见一个黑人站在那里。葛咏歌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默默地走,身后传来声音,洪尘转过头,看见黑人紧闭的双唇竟然开启了:“Hei! Are you free? Would you like to teach me something?”

洪尘真想抽自己的耳光,眼睛怎么长的?没事就不要到处瞅,看吧,事情来了。她对英语极其讨厌,但是还是能听懂日常基本用语。

黑人递过来一个本子,上面写着一个“T”和一个“D”,交谈了半天,洪尘才知道,黑人原来让她教汉语拼音,黑人分不清“te”和“de”的读音,感到很困惑,于是站在这里想请教别人,等了二十分钟,终于把洪尘等来了。洪尘想着,为了维护国际友谊,还是接下这个重任吧!

洪尘放下羽毛球,和黑人一起坐在体育馆外面的台阶上,等屁股都坐痛了,黑人还是没有学会,看来汉语真的难学,两个读音就难倒了外国人。两人交换了QQ,洪尘承诺,等有空再联系。黑人叫“Top”,他是真黑,显得牙齿很白。

黑人递过来一个本子,上面写着一个“T”和一个“D”。

晚上赶去羽毛球社训练的时候,一进体育馆,洪尘就吓住了,浩浩荡荡的一群外国人站在以夏冰山队长带头的校队对面,局势很严峻。这些外国人都是学校的留学生,虎背熊腰,个个一顶俩。羽毛球社的其他人站在旁边,盯着外国人高大的身材,露出诡异的眼神。

洪尘问葛咏歌:“发生什么了?”

“哦,外国人说,羽毛球社的人在晚上训练的时候,把全部场地都占了,他们打不了球,很愤怒,同样是一个学校的学生,人人平等,我们已经侵犯了他们的合法权利了。现在,那个黑人拿着学校出的证明,上面写着,晚上他们也有权利在体育馆打球,他叫夏冰山让出一半的场地来。现在正协议着。”

体育馆拥挤,每时每刻都塞满了人,这是既定事实。而且到了每个学期的中段,体育馆显得更加人满为患,似乎每个人的运动细胞都在霎那间开始了不可遏制的苏醒,这种对运动的渴望,像是春天里拼命往上生长的树,一发不可收拾。只要呆在体育馆里,再迟钝的人,也会深切地感受到这股扑面而来的夹带着汗臭的运动气息。

每到下午五点后,等下了体育课的人如释重负地冲到食堂时,空旷的体育馆就成了运动者的天下。先是校篮球队的人气势汹汹地霸占完半个体育馆,然后排球队的人也来了,推着满载排球的小车,十几个人奔跑在另外半壁场地上,这时就只剩下中间两个羽毛球场地了,但是,这两个场地却被下午五点到六点半训练的羽毛球校队占领。虽有很多羽毛球爱好者心有怨言,但也不得不屈服于他们的球技之下。校队的人声称,要想占场地,打赢了比赛再说。

过去,留学生也来踢过馆,他们说,同是一个学校的学生,为什么下午的时候,只有校队能占有中间两个场地。校队说,没有强行规定,但你有本事来打一局,赢的人占场地。留学生不干了,充分发挥孔子的仁义理论。他们说,凭什么打赢你们才能占场地啊!这又不是竞技场,没有竞技体育;这是健身体育,大家要和和气气。

校队的人反驳到,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必须按照规矩来。校队的人说完就不理留学生了,自己练自己的球。留学生看了一会,就气呼呼地走了。于是,今天,他们举着盖有鲜章的证明,理直气壮地来推翻校队的规矩,想要解放场地。

“没有想到,外国人的程序意识比我们还强。咦,那个黑人好像是今天中午我遇见的。”洪尘念叨着。

“嘿,你们这里有没有临床专业的。”蒋木盛跑到人群里问着。

“我是学临床的。”洪尘举了举手。

“跟我过去吧!”

“天啦,不会是让我去和他们打球吧!师傅,我的技术你是知道的,一直在捡球发球,从来没有主动出击过,甚至连发球都还没有学会。难道你都打不赢他们?师傅,你江郎才尽了吗?”

“想什么啊?快过来。队长说,临床的可能英语好一点,可以帮忙谈判一下,他的英语词汇已经用完了。”

走过去,夏冰山看了她一眼,就把她推到最前面,洪尘回头胆战心惊地问到:“冰山学长,我该说些什么啊?”

“我不管你说些什么,反正你要为我们社团和校队争取最大的利益。You,listen to her.”夏冰山对着黑人说。

洪尘尴尬地朝黑人Top挥挥手,Top看到她后,也感到一丝惊讶。Top把那张证明递给洪尘,洪尘凑上去,小心翼翼地看了半天,上面写着:“……为了学校的和谐,留学生有权利在17:00~21:00于校体育馆进行各种合法的体育运动。”

Top用蹩脚的中文说:“学校都同意了,你们必须让出场地。而且,我们也有高手,必定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Top故意将“落花流水”重读,有炫耀之意。周围人都被他突然说出的一段流利的中文而震撼,虽然发音不标准,但是一口气说出这么大段话,足以弥补这个缺陷了。

洪尘看了看手表,说:“Excuse me,it is time for us to play badminton.You see,now is 22:00.”洪尘把手表递给Top看,Top很失望,连洪尘也感到失望,她没有想到,姜还是老的辣,学校留了一手,把人群最集中的时间段划给了留学生,把稍微空闲的21:00~22:30时间段依旧留给了羽毛球社。真的是,这群人漂洋过海来到陌生的地方,连打个球的心愿都不能满足,真让人感到心酸。不过,看来学点英语还是挺好的。

Top说:“不行,我们今天一定要拿到场地。”

夏冰山一听见中文,就自信多了,他上前,说:“好,来打一局吧!一局定胜负,倘若我们赢了,你们一个场地都得不到;输了,就只让出两个。”

“不行,一半的场地,五个。”

“NO。”夏冰山果断拒绝。

Top回头,跟身后的人商量一下,说:“OK,two.”

Top脱掉外面深色的外套,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他取出拍子,站在一方的场地上。蒋木盛取了一个羽毛球放在球网上面,球托落地,指向夏冰山,由冰山学长发球,他发了一个小球,Top轻轻地一个搓球回击,这样也能打?洪尘有些惊讶,她听蒋木盛说过,这些外国人打球完全没有套路,你根本不知道他下一个球的球路,前几个球打得特别棒,后几个球打得就像刚学会握拍的人。外国人不注重标准,不为这些套路所固定,所以他们的球路极其多变刁钻,难以把握。这要求对手的心理素质要足够好,这才能承受他们多变的球路。不然要疯掉啊,前一秒紧张对待的高手,后一秒就变成了菜鸟,换谁谁不去思考人生啊?

这边冰山学长立马一个蹬步上前,打了一个斜角高远球;Top被动后退,脚下步伐竟然很稳定,丝毫未乱,这与那一群打野球的外国人有点不一样。洪尘看了十分钟后,明白了这个Top其实一方面有着扎实的羽毛球基础,另一方面,又吸取了外国人各种刁钻的击球技巧,所以他的击球,可以说是稳定又多变。

打到最后,双方比分20比19,夏冰山领先一球,所以下面这球极其关键。Top打了一个高远球,夏冰山侧身,后退,挥拍,“啪”的一声,一个斜线扣杀打过来;Top右脚大跨一步,右手伸出的瞬间,一个乒乓球滚了过来,他用余光瞥见了旁边一个女生正在右侧弯腰捡乒乓球,那一刻,女生也吓得够呛,一个拍子马上就要挥到脸上了,她已经提前准备好痛苦的表情了,双眼紧闭,两条眉毛纠结在一起,就等最后的审判了。Top及时地收回拍子,巨大的惯性带着他往右倾,为了不伤害到女生,他愣是用右脚顶住,巨大的压力一下子盖在膝盖上,他的脚腕往后方一扭,于是整个人也朝后方甩去,手肘与地面摩擦,鲜血立马渗出,拍子已经被甩到很远的地方了,它碰到了篮球架后,才停下。与此同时,那个羽毛球“啪”的一声落在Top的眼前,狠狠砸在球场的底线上,顺势还弹跳了两下。

周围一下子变得很安静,过了四五秒,羽毛球队这边发出第一声欢呼,紧接着,各种口哨声、庆祝声和嘲讽声涌出,一下子蔓延在每个人的耳朵里。留学生这边,安静地扶起Top。

洪尘看见夏冰山走向了Top,于是也跟上去,Top的膝盖也受伤了,他的双手架在两个黑人的身上,旁边一个黑人把他的球拍捡来,递给了他。

夏冰山说:“你很棒。”

Top说:“Thanks.”

夏冰山说:“我们让出两个场地。”

Top说:“Thank you.”

虽说这场比赛结局不太好看,但是洪尘与Top算是结下了深厚的语言友谊了,Top喜欢骑单车,比赛完后,就约着洪尘骑行。

运动不分国籍

                                (二)

话说,这学期刚开学的时候,洪尘为了方便兼职,跑到车行买了一辆二手的粉红色女式自行车。刚开始,她骑着粉红色大车耀武扬威地穿过密密的人群去上课时,还挺兴致勃勃的,后来就觉得索然无味了,看着马上要迟到了,她还要开锁,再骑着自行车与人争抢道路,到最后,还没有走路来得快,于是,这辆自行车就渐渐搁浅在寝室楼一楼的中庭里了。

中庭那里摆放着几百辆自行车,好的坏的都有,漂亮的丑的也有,有的自行车甚至可以追溯到零几年,大部分都是学姐学长遗留下来的,但都上着锁。一排一排的自行车摆放在两边,留下中间一条细细的一米宽的路供人行走,倘若一个人走在里面,定然身后起凉意,感觉像是走在一片自行车坟场里,送葬者孑然一身。

一天,洪尘心血来潮,又把自己的粉红色自行车从坟场里挖掘出来,她拉着正在用电脑看电影的葛咏歌,说去学校旁边的一个集市买水果。葛咏歌不情不愿地关了电脑,跟在洪尘的身后,看着洪尘认真地推着那辆粉红色大车,她说:“这车很普遍,你是怎么从众多自行车中把它辨别出来的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看,这个车的篮子在这里有个凹陷,是不是很明显?”洪尘指了指车篮。

葛咏歌歪着头,看了半天,说:“嗯,确实很明显。还有什么标志吗?”

洪尘停下来,撕掉车上的一个标签,说:“这是我写的,独一无二。”

葛咏歌再次弯腰看,上面写着:“洪尘大爷的专用宝马。”

葛咏歌笑了笑,说:“你这个宝马真通风。学校里的小偷很多,你要当心你的宝马不要被别人牵走了啊!以前,我有两把雨伞,都被偷了。第一把,特别旧,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被偷了;第二把雨伞特别新,在教学楼被偷了。”

“你放心,我这车如此破,没人会偷的。”

洪尘载着葛咏歌驶出校园,朝着集市而去,快到一个上坡时,葛咏歌要下车,洪尘说,没事的,我有的是力气。没想到,洪尘真的是力大无穷,硬是载着葛咏歌冲到了坡顶,缓了两分钟,洪尘就载着葛咏歌冲下坡,风“呼哧呼哧”地从耳边刮过,葛咏歌再三吼道:“洪尘,慢点,注意刹车,我怕车毁人亡。”

洪尘大声说:“你说什么?风太大,听不清。等下了这个坡,你再说。”

葛咏歌坐在后面,也只有紧紧地抱住洪尘,一言不发。这条路虽然宽敞,但是由于远离喧杂的集市,所以周围还没有被开发出来,公路两边还是黄土加野草,路上更是没有什么车了。“呼呼”的,一辆粉红色自行车载着两个年轻的躯体,一路向前,从不回头。

下了坡后,再骑行十分钟左右,就到集市了,集市外面摆放着一排水果摊,洪尘挑了几个苹果,然后看着老板称苹果,老板说:“两斤半。”洪尘付了钱,她将苹果递给葛咏歌,叫她吃。

葛咏歌掂量掂量,说:“洪尘,重量好像不对。”

“是吗?难道我被坑了?”洪尘拿着苹果走向另外一家水果摊子,说要称一下,结果摊贩不愿意。洪尘再走向下一家,人家仍然回避。

走了五六家后,葛咏歌拉住洪尘,说:“咱们去那边超市吧!”

超市称出来,才一斤八两。洪尘气炸了,她说:“都是听别人说,这里的水果便宜才到这里买的,费了老大的劲,没有想到,被坑了这么多。我要找他理论。”洪尘提着苹果就冲向水果摊,葛咏歌及时拦住了她:“算了算了。”

洪尘转而迁怒于葛咏歌:“你就这么怕事吗?如果我们不去,他们会欺骗更多的人。工商局是干嘛吃的?”

葛咏歌继续拉着她,说:“周围的摊贩都不给你称苹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他们这一条街,卖水果的,有可能都伙同起来,称都有问题,他们彼此是相互包庇的。你看见那些西瓜刀了吗?要是就我们两个人上去讲理,有可能其他商贩会涌上来,整不好,还会捅我们一刀。太危险了,还是不去吧!”

洪尘冷静地思考了片刻,手上挣脱的劲终于放下了。她们推着自行车快速地路过水果摊,不屑回头。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好好的气氛被这个小插曲所带来的气愤给替代了。还好,路上盛开着很多不知名的野花,两个人停下来,采了很多,扎成一束,放在前面的车篮里,看着五彩的颜色,心情这才好多了。

                                (三)

几天后,Top约洪尘骑车去后山玩。洪尘自作多情地幻想出很多危险的情景,想了半天,约上了夏冰山和易宇朋一起去。出发前一天,等她兴奋地找自行车时,却发现,坟场里的车少了一半,而自己的车也不见了。兜兜转转,搜索了几遍,还是没有找到,只好放弃了。打电话给父亲,说明情况,然后拿着家里的钱又买了一辆自行车,是黑色的山地车,车身泛着漂亮的金属光芒。

后山之行,平平淡淡,倒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洪尘有些始料未及,下午她在寝室楼下面停好车,当她和葛咏歌一起去吃完晚饭回来时,漂亮的黑色自行车不见了!难道又被偷了?她们又仔仔细细地搜索几遍,没有找到。

洪尘无力地摊开双手:“没有找到啊!”

葛咏歌抱歉地说:“我这边也没有。对了,寝室大门有摄像头,我们可以去看看。”

“对啊!关键时刻,你总是不会掉链子。我如果找到那个偷我车的人,我不把他送去派出所,我就不姓‘洪’。”

保安阿姨坐在寝室大门的保安室里,嗑着瓜子,一脸的不屑,她嗑了半天,端起桌子上的一个超大的塑料杯子,喝了一口茶水,镇静地对窗子外的洪尘说:“你以为摄像头是你家的啊,想看监控录像就可以看啊。去去去,找老师签字盖章,证明了你们的自行车丢掉了,这才可以看。”

“阿姨,能不能通融一下,晚了,犯罪嫌疑人就跑了,销赃了。”洪尘激动地说。

葛咏歌这时候跑到超市买了一大袋瓜子,她把瓜子偷偷地递给洪尘,洪尘看了她一眼,会意了。洪尘捧出瓜子,说:“阿姨,你吃瓜子。其实,不是我们不想去找老师,这时候,老师们都下班了。他们是朝九晚四的工作模式,一天清闲得很,哪里有你们辛苦啊!我是特别理解你们,我的二伯也是保安,这工作,特别累,晚上都要守着,我特担心他的身体。阿姨,你也要注意你的身体啊,平时还是要多走动。”

阿姨收下瓜子,笑吟吟地说:“你们这情况也挺特殊的,可以通融。进来吧!你说,你去吃了饭,回来就不见了。现在是六点多,我给你调到五点吧,你自己在这里看。”

“行行行,阿姨,你去忙吧!”洪尘一屁股坐在阿姨的伪真皮大椅上,葛咏歌端来一个凳子,坐在洪尘旁边一起看。

洪尘大笑:“葛咏歌,你看,这是你,不怎么上镜啊!来来来,咱们来找犯罪嫌疑人。”找了十分钟后,还是没有找到,这时候,部长打来电话,叫洪尘去商量拍微电影的事情。洪尘从温暖的椅子上站起来,拍拍葛咏歌的肩膀,说:“革命尚未成功,葛咏歌仍需努力啊!我先走了,你帮我找着。”

葛咏歌慢慢地看监控,看到最后,她发现了一个小秘密:在下午六点的时候,文艺部的部长甘露和夏冰山在寝室大门口吵架,只能看到,冰山学长将手按在部长的肩膀上,结果部长生气地看了冰山学长一眼,然后说了什么,学长就将手放下了。

他们站在大门的角落,虽然过往的人很多,但是却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们。葛咏歌想,这一场争吵是多么压抑和憋屈啊!肯定有人没有说完心中的话。过了几分钟,部长走了,骄傲地走向教学楼。这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摄像头下快速地穿过,男子所骑的车,正是洪尘新买的黑色山地车。男子戴着帽子和口罩,完全看不清楚脸,葛咏歌按了暂停键,用手机照了下来。她知道,就凭这张模糊的脸,是很难找到人的。

洪尘压根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活得照样悠然自得,晚上同葛咏歌一起去操场跑步,遇见了小亚亚,小亚亚说:“你们报名参加秋季运动会了吗?”

“没有报名,当后备人员。”洪尘骄傲地说。

“报名了,女子三千米。”葛咏歌说。

“不错嘛!和你相比,我就差远了,我报名了女子一百米。”说完后,小亚亚转头就跑掉了。

                             (四) 

小亚亚是洪尘刚进羽毛球社时认识的,这个女生腼腆害羞,为了活跃气氛,洪尘搬出很多自己的黑历史,结果小亚亚还是面无表情。

洪尘很尴尬,觉得这个女生是个难以取悦的人,这种人最难对付了,也许费尽心思,到最后,都不知道她是开心还是抑郁。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握着拍子在半空中挥了几下,结果一个男生就走了过来,说:“同学,你挥拍的姿势不正确,应该这样。”男生帅气地做了一个动作。

洪尘惊呼:“同学,你不会就是咱们学校的校队第一吧!”

男生挥了挥手说:“哪里哪里,没有啊,我只是羽毛球社的一个社员。你看那边的两个男生,他们才是高手啊。”洪尘朝着男生所指方向,一下子就看见了正在教一个女生打球的蒋木盛,旁边站着夏冰山,他好像在和张圣讨论什么。

男生说:“我叫‘易宇朋’,来自广东,普通话说得不是很好,请见谅。你们对羽毛球有什么疑惑时,可以随时找我。”

易宇朋说完转身去打球了,整个体育馆都被羽毛球社的人承包了,到处都是白色的羽毛球,一个场地上至少站了七八个人,每个场地都配有一个来自羽毛球校队的教练来指导。

洪尘曾经问过夏冰山,校队的存在有何意义。夏冰山说,你以为进了校队就负责耍酷啊!整年还要奔波各处,代表学校或个人参加各种比赛。这些都不是关键,学校出钱成立校队,其实就是为了服务于羽毛球社,想把一项运动普及开来,一周五天,校队都要派人到羽毛球社当教练。费时费力啊!别说影响学习了,一个教练面对十几个学员,说上一个半小时的话,就是喉咙也受不了。

洪尘听后,觉得校队真的付出了太多,她说,冰山学长啊,你们其实是很幸福的一群人,一进大学,就找到了一个能够归属的集体,不像我,一直在摸索着前进。这种归属感实在是太重要了,在这么大的学校里,谁也不认识谁,存在感极差,还好有这么一个羽毛球平台,来证明自己。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当上教练啊?

冰山学长上下打量了她,笑而不语,离开了。

体育馆依旧热闹,这是洪尘的所看见的最热情的训练,以后,再也看不到这么多人了。他们走的走,放弃的放弃,剩下的人,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小亚亚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其实比较喜欢安静地坐在教室学习,考个好成绩,不过,每次期末考试,我的成绩都在年级第二,有点不服气,觉得是不是自己用的方法不对。我的室友,就是小思思说,是我太紧张了。所以,我就来参加羽毛球社了。”

“哦,我认识小思思,她是我们文艺部的一个干事。对了,以后,我就叫你‘小亚亚’吧!你老是当亚军,你不会介意吧!”洪尘这么说到。

“不会介意,人啊,总要面对现实吧!再说了,这样还可以时刻激励我前进。”小亚亚终于笑了一下。

《大学生心理健康》在下午上课,铃声响后,强哥精神抖擞地走到讲台上,说:“同学们啊,明天我要去上一节体育课。”

“什么?体育课?”洪尘十分不解。

强哥看了一眼台下一百多张疑惑的脸,感到心满意足,继续说到:“这你们都不知道吗?学校不是明天要开秋季运动会吗?”

洪尘说:“老师,你参加了什么项目啊?”

“男子五千米。”

“老师,你跑得下来吗?”

“怎么跑不下来?想当初,我还是大学校羽毛球队的。哎,不提那些风光事情了,咱们接着上节课讲……”强哥虽然嘴里不提当年的勇事,但是心思早就跑到十五年前了,那时候,他才二十出头,热情地做很多没有利益关系的事情,哪里知道现在的尔虞我诈啊!特别是呆在球场的时候,挥着拍子,感受到自由和愉快的风。多年后,再回到曾经熟悉的场地,看见的却是一群挺着啤酒肚,带着游泳圈的人。

时间真可恨,有时太长,一点一点耗掉热情和光芒;有时太短,积攒了十几年的抱怨与悔恨在一瞬间倾泻出来。

经常有人问强哥,想给这些年轻人说点什么寄语,让他们少走弯路。其实,强哥想说,每一条路都是独一无二的,都具有不可重复性,只有靠自己去摸索,别人的话,只能当作是路上的一盏灯,一枝花,绝对不可能是一双眼睛,代替你,始终望着远方。

强哥的口里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台下依旧安静着,没人注意,学生也没有心思提醒。浩浩泱泱的一片头颅,都深深地埋在低处。黑色的,黄色的,紫色的头发竖在头顶,让强哥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部恐怖片,此刻正瘆得慌。他又想起还是要说点什么了,同学们啊,韶华易逝,劝君需惜少年时。话语落下,并没有在由头发组成的黑色池塘里溅起片刻涟漪。

强哥的视线往上抬,这才看见了坐在最后一排的葛咏歌,惟有她,是面朝黑板的,而不是粗暴地递来一片漠视的黑色。强哥从那张白净认真的脸上找到了些许安慰,继续把课讲下去。远处的女学生高高在上,不时低下头做一点笔记。这让他想到了,自己曾经仰视过的一个女生,这种姿势太累,最后离校的时候还是放弃了。走的时候,女生追上来,送给他一幅画,画上画的是他打羽毛球的瞬间,女生说,对不起,我不会再等你和我站在一起了。哦,铃声响了。好,同学们,课间休息。

老师一喊下课后,洪尘就疲惫地趴在桌子上,这节课真是太无聊了,老师“稀里哗啦”地讲了一通,不知讲些什么。不过没有关系,期末的时候会勾重点的。

                                (五)

第二天早上九点钟,洪尘拉着葛咏歌跑到运动场看开幕式,没有想到,看台上的学生特别多,太阳已经出来了,女同学打着太阳伞遮阳,同时,也霸道地遮住了后面观众的视线。洪尘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开幕式还有五分钟就要开始了,她呆在人群中,除了看到一片一片的头,还能看到什么啊?

她踮起脚尖,显得焦灼不安,吼着前面的人——喂,收伞啊,你以为你是足球宝贝啊!前面十几个撑伞的人一起回头,看着后面,洪尘装作在打望,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单纯和无辜。

葛咏歌指了指操场尽头的一条马路,说:“咱们去那里吧!”

洪尘和葛咏歌站在高出操场四五米的马路上,头顶着行道树带来的自然阴凉,心中自然平静下来。

在这个百米跑道的尽头,方阵要经过这里,前往主席台,尽管只能看见方阵的背影,但至少视野宽阔,视线明亮。因为远离主席台,所以能看见更多真实的展示,譬如慌乱的整队,一片漂亮的护理妹子的大腿,儿科学院带来了学校史上第一个全男生方阵,隔了老远,他们所散发的阳刚气息,都折腾得洪尘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没有办法,这个学校男女比列严重失调,能够一下子看到一百号男生集体出动,还是比较激动的。

方阵一个接着一个走过去,最后还是儿科学院的全男生方阵拔得了头筹,一上来就是舞旗,顺便吼的几声“哼哼哈嘿”也是弄得全场尖叫。外国语学院在最后出场,也没整那些花哨的,就每人举着一束花,稀里糊涂地就走过了主席台前的场地。

一学妹在身后说:“哎,每年都一样,感觉他们拿的花就是去年留下的。”她在方阵中看到了Top,没好意思打招呼,就让他过去吧!

方阵走完,就是广播体操比赛,十几个方阵的人散开后,很快就铺满了操场,音乐响起,每个人都以最标准的动作做着广播体操,这可能是他们人生中,唯一一次如此虔诚地对待广播体操了。

人群解散,按例又是繁杂的领导讲话,十分钟后,领导说:“运动会正式开始。”全场掌声雷动,第一个比赛项目就是男子一百米。

洪尘站在马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一大波身材超棒的男生走过来,激动不已,即使不是为了她。马路下面就是一百米的起点,跑一百米的男生都在这里集中,有的舒展肩膀,有的在做高抬腿,有的双手抱在胸前,不屑地看着。是的,这个高傲的人就是Top,十分钟后,跑过去第一组,Top上场,他弯下腰,调试了一下起跑器,蹲下,做好准备姿势。发令枪一响,八个男生同时朝终点冲去,Top越跑越快,到终点时,拉开第二名有三米远。这速度,太快了。

洪尘和葛咏歌就站在起点,看完了男子组和女子组的一百米初赛,两个人闲得无聊,有时会打赌下一组谁先跑到终点。百米比赛完后,上午的赛事就算结束了。

轮到女子100米第一组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但对当事人来说,可没有那么简单和轻松了。小亚亚蹲在起跑器上,准备听发令枪声响起,在枪声响起的前一秒,一个外国女生提前冲了出去,明显犯规了,可是裁判的哨声没有响起,那一瞬间,小亚亚就停留在原地,看着另外七个女生冲出去,离自己越来越远,然后,远处的尽头传来欢呼声。

她站起来,对裁判说:“老师,刚才我旁边的那个女生抢跑犯规了,我看见的。”

“我是裁判,我都没有看见,你怎么这么确定?难道你的感觉比我的眼睛更准确吗?”老师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咄咄逼人。

“老师,我可以加入下一组跑吗?”

“当然不可以,发令枪声一响,放弃了,就是放弃了,没有回头路。”老师不再理她,继续站在跑道边。

小亚亚委屈地站在那里,看着一组接着一组的女生从眼前跑过去,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所有女生都跑完了,老师跑去看成绩了。她站在那里,就是不想离开。这时候,一个不认识的男生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同学,请你把身上的号码牌归还。”小亚亚取下号码牌,递给男生。

羽毛球校队的张家明在旁边看台上看比赛,无意间,他看见了操场上的小亚亚,他走下看台,给小亚亚披上衣服,递给她一瓶水,说:“没事的,没事的。”

张家明的室友耗子也在旁边安慰到:“就一比赛,不参加,没有人稀罕。这些体育老师素质特别差,你不要放在心上。”

葛咏歌和洪尘两个人去吃午饭,路上遇到蒋木盛,蒋木盛说:“哎,你们下午有什么比赛项目吗?”

葛咏歌说:“我报了女子三千米。”

“那你中午可要吃好点。不过,也不要吃得太多,免得跑步时肚子痛。再见,我先走了。”蒋木盛笑嘻嘻地挥手告别。

葛咏歌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遇见蒋木盛,他都在给自己告别。

很快到了下午,先进行男子五千米,没有想到,蒋木盛和易宇朋都参加了,蒋木盛跑到第六圈的时候,果断放弃了,跑到看台这里,同洪尘一起,为运动员兑葡萄糖水,结果易宇朋竟然跑了第二名,洪尘递上葡萄糖水,他喝后,顺势瘫倒在洪尘身上。

蒋木盛看见了,立马接手,说到:“这怎么行啦!再累也要站着啊!”洪尘和蒋木盛两个人架着易宇朋,绕着操场边缘走。

洪尘说:“哎,你是羽毛球校队的,都跑了第二名,我特别想知道,那些田径队的人干什么去了。”

蒋木盛思考了半天,说:“他们在韬光养晦,在厚积薄发,在养精蓄锐。”

这边,葛咏歌已经开始了女子三千米的比赛了。刚开始跑的时候比较轻松,周围都是人,葛咏歌被夹在中间,很不舒服,她从人群中冲出来,跟上了目前跑在最前面的一个女生的身后。

其实,她打心眼里敬重且热爱这个领跑的同学,是这个领头羊带领着后面的人群跑得这么快,让她坚持着。跑完自己预设中的第一部分路程后,人开始变得疲乏,脚步越来越沉重,她抬头看着前方,领头羊的头颅依旧高抬着,她的步伐依旧有节律。等跑完第二部分,开始最后的冲刺时,她感觉胆汁都要吐出来了。这时候,身后的人开始一个一个地超越她,她的心渐渐暗淡下来。她还是没有放弃,迈着沉重的脚步,一边跑一边默念三个字“人名币”,就冲着丰厚的奖金,也一定要跑完。心里这么想,脚步却跟不上。

“葛咏歌,快跑,最后一圈了。”她往右,看见了蒋木盛,蒋木盛拿出一瓶矿泉水,泼向她发热的身体,葛咏歌顿时感到从头顶到脚尖散发出的清凉和舒适,她的脚步又变得轻巧起来,看来“蒋木盛”三个字远比“人名币”有效啊!

她跑在长长的跑道上,姿势夸张而缓慢,像是电影的慢镜头。在逐渐超越了一个又一个女生后,她看见蒋木盛就站在终点,大声地吼着:“快快快,最后五十米,要破记录了。”

葛咏歌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姿势跑过终点的,她只记得当她躺在红色跑道上,仰望天空的时候,面前全是人脸,有洪尘的,易宇朋的,小亚亚的,张家明的,还有蒋木盛的。每个人的眼睛里都装着她。她不敢眨眼,担心下一秒后,这些亲切的脸就会消失,刚才的一切皆为幻觉。

她朝着天空笑了笑——谢谢你,让我遇见他们。

谢谢你,让我遇见他们。


(羊君小二:热爱文学,写文章践行“钟摆理论”:悲一篇,欢一篇,悲悲喜喜三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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