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篇写璐姐的东西,只算做小孙的番外,或者,竟是意外了,根由简单,如果不是小孙,我根本休想认识璐姐。好比相亲时被人问的可笑话,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这话如何作答?应该领着这位,到大街上,来,我指给你看。——是真的,认真思索,搜肠刮肚,不见得描述的好,但总有那么几次,迎面走过来一个,心里怦怦跳着,看!就是她!当时只恨问话那人不在身边,不能现场指点。但这欣喜,似乎又跟璐姐是两回事了,这欣喜只好比灰姑娘十二点前的钻石鞋、金马车,十二点钟声“当当”敲响,于是一切现了原形,还是老模样,作不得数的。
日子总是不大记得,但当时的惭愧羞赧却记忆犹新,脸当然是红了的,小孙从公司门口进来,叮嘱我不要怕,怕什么,璐姐还要一会儿才过来,你趁机去洗个脸。说也奇怪得很,相亲不是第一次,怎的在这里如此羞惭?而且也并不是相亲呀,奇怪奇怪。但是又不敢寻根问底,只好躲去晁娟红那边,假装说几句。一会儿人来了,小孙过来唤我过去,于是羞巴巴地走着,打招呼,呆看。还好有个戴国祥中间周旋,才不至于显得我太傻太假。
现在脑中璐姐的印象,都是后来从她朋友圈看到的,真见了面,却没看过几眼,朋友圈是个好东西,放了好照片上来,虽然知道目标受众未必是自己,但是体验却单独一份提取出来,自斟自饮着,自以为得计,哪里知道可怜得紧。因为第二次叫璐姐吃饭前(当然是小孙安排的)听小孙说她还在办公室擦玻璃,所以现在只要一想起璐姐,心里出现的第一个印象居然就是她伸手直腰踮脚擦玻璃的好情景,简直岂有此理!这种姑娘我是没法想象她洗碗拖地洗衣服的,怎么会!怎么可以!
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据小孙说,有一次她跟璐姐行于路上,看到路边的房子不错,小孙随口一夸,这里房子不错啊,价钱公道,附近学校、公园都很方便,超市也近——只见璐姐拿出一张卡来,那就买了吧,刚好我带着钱!
第二次见璐姐吃的是火锅,小孙后来说,你哼哼唧唧说的人家都没听清,说什么呢!这是真的,当时窘态毕露,哪里想这许多,还自以为有分寸有礼貌,实在可笑得很。第一次刚好顺路同坐一辆出租车回去,路边有人拦下我们的车,说有人胃疼的不行了,急要送去医院,璐姐说,要不坐我们的车吧,我们换一辆好了。结果司机不作美,不肯放弃已经做成的生意,一脚油门辜负了璐姐一片好意。
我不记得璐姐说过什么话,吃过什么菜,不记得她走路的样子,只有她偶尔发到朋友圈的照片眉眼娇俏,棱角分明。还记得那年她朋友圈里半夜突然发的东西:谁还没睡,聊十块钱的。当时我正在车上,于是巴巴微信过去,能聊什么呢?璐姐发过来的三个同样表情阵阵闪烁,我竟辞穷了。留下的软弱无力阵阵从眼里急到心里,发给小孙求助的聊天截图仿佛垂死之人拿到病危通知书后的绝望挣扎,却又心知肚明。
璐姐结婚后,小孙跟我说,你看你当初不好好追璐姐,人家的陪嫁是一辆奔驰,我乐见其成:“璐姐找到了人生幸福,我又有什么不开心的呢?”这话出口那一瞬,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不过又能怎样呢?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留下大面积空空的尴尬好像差生左右拖延最后时间到了不得不交的苍白试卷,正如第一次晚饭后两人刻意行走时我讲的那个尴尬笑话,那晚夜凉如水,两侧的路灯把人影重重交叠,我们如同行走在河水两岸的两个人。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