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含黛客心恭,梵音唱晚枫林中。借来佛家三分意,修得红尘一点空。
枫叶如血,一层一层,盖满了整座山。少林寺被掩藏在连绵起伏的林叶之下,千年的古刹更像是封存的宝藏,充满了神秘的色彩。少室山下虽有些许的小商贩卖着香烛宝塔之类,却鲜有人问津,纷纷趿拉着脑袋,等待着这一天的结束。即使现在太阳正在头顶高悬着。一缕青烟从山腰之处盘旋而上,借着风飘到更远的地方去。世界这么大,它也想去看看吧。
黄墙绿瓦,梵音清鼓。
临近庙门,恢弘的气势迎面而来,庄严肃穆之感不言而喻。狸奴踱步上前,敲开了山寺的大门,一时无人应。钟声里面夹杂着僧人念经的声音,狸奴猜想他们会不会是在做功课以至于没人应门。正转身要走。
“施主,何事敲门?”一个小沙弥气喘吁吁地开了门,小脸通红,似乎是费了很大的劲。
“阿弥陀佛。麻烦小师傅通报一下你们方丈,说有人有要事来访。”狸奴答道。
“方丈正在大堂给众师兄讲授佛法,请施主晚些再来好嘛?”小沙弥脸上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但依然保持着出家人的素养。
“小师傅,十万火急,关乎性命,一定要现在求告。”说完,狸奴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缓缓地蹲了下来,摸了下小沙弥刚受戒过的小脑袋。“以后买喜欢的糖吃。”
“施主,稍候片刻。”小沙弥把银子迅速地揣在了僧袍里,阖上了山门。
不一会儿,那个顽皮的小和尚从门里探出脑袋来,把狸奴迎到了客房。
一张榆木床、一张桌子、四把椅子、一茶壶配以四只杯盅,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正对着床的那面墙上用草书写了一个大大的禅字。
“方丈正在授课,实不能脱身。便让我先来迎客。”一个虎背熊腰的和尚走了进来。
进来的这个和尚粗眉上扬,脸阔额宽,长着一对招风耳,滑稽极了。穿着一件洗得泛白的纳衣,一双灰色的罗汉鞋,不似一个辈分较高的人。但人不可貌相,和尚下一句话让狸奴发现自己竟也错了。
“坐吧!我法号苦尘,是方丈的师弟。”和尚继续说道。
“大师!”狸奴单手做礼佛状,另一只手捧着球球。一个大和尚还不如一个小和尚,狸奴心想。
“向师兄请教何事?告诉我就行了。”苦尘擦净一只茶杯,为狸奴斟满水。
“有件事情我想请大师一解。”
“讲吧。”
“如若有人打着少林寺的旗号做了一些有伤少林声誉的事情,而且此事闹得甚大,弄得群情激奋,把少林寺推上了风头浪尖,大师该如何处理。”
“本寺一定会先找出幕后的凶手,昭告武林,断不会以天下人为敌。”
“明白了,但被冤枉的日子怕也不好受把。”狸奴苦笑着任由球球从手上跳下,在房间里喵呜喵呜的游荡。
“这……”苦尘一时语塞。“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出家一人蛾蚁尚不可枉杀,更何况是天下苍生。”
“修佛之人果然铭记着佛说四圣谛,吃苦的本事真是无人可出其右”。狸奴话锋一转。“那大师对猫妖一事如何看待?”
“此人杀孽慎重,武林同盟欲为天下而处之,三日之后,师兄将赶赴华山与其他门派商议如何除去猫妖。施主为何言及此人,莫非是与此人有和干系。”
狸奴笑而不语。苦尘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内力暗动,目光如炬。
“顿悟则无修、无相、无念。佛者讲心如镜台,身化菩提,静而不动,佛本清静。看来大师离佛还有着不小的距离。”
狸奴不说话还好,一句话嘲的苦尘怒火更燃,内力暴涨,力凝双手。
“大胆猫妖,佛门圣地,怎可容你放肆。”
再看狸奴仍是嘴角微扬,面无变色,手无力出,连猫儿依然在肆无忌惮地挠着狸奴的衣袂。苦尘话语一出,力便消去一半;想狸奴话讽自己,力再衰一半;见对手面无惧色,力再竭一半;风吹草动都会害怕的猫此刻都旁若无人地玩耍着,苦尘力难再生,摸索着往门的方向退去。
“小生狸奴,猫妖另有其人,请大师明察。”言毕,狸奴将猫捧起。“乖,别闹了。”
球球竟也似听懂了一般不再捣乱。
苦尘冷汗尽出,知道自己已不是面前这个后生的对手,心生畏惧之心。那句对猫儿说的话竟也像是对自己讲的。
钟鸣三响,僧侣们的功课结束了。
“大胆贼人,从我不敌,入我少林就休想毫发无伤的走出寺门。”
力从地起,苦尘一个箭步冲向门口,一个转身消失了。狸奴并没有想要追逐的意思,细细地品味着那茶盅里面的茶,虽然那茶已被冲泡过多次,味已然淡了。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数十个训练有素的武僧持棍包围住了客房的门。秋天本就凉意侵骨,此刻的气氛更加凝重肃杀。一个须眉皆白的老者走了进来,黄袍袈裟配以镏金锡杖。这个人应该就是方丈了吧,狸奴暗想。
“老衲法号苦世,是本寺方丈。请问施主独上少林究竟为哪般?”
老者貌若古稀,但声若惊雷,语毕,余音不绝,其内力十分了得。
“大师莫怪,方才那位师傅错怪了我的意思,这才造成了对我的误会。”狸奴一边说着,一边抱着球球稳步出门。“狸奴本是小盗小摸之人,奈何被人背上了杀人狂魔和猫妖的罪名,实在是冤枉至极,请大师指点迷津。”狸奴配合着话语做出了一副快要垂泪的样子,眼波流转,面颊翻红,以手遮目。狸奴本就像极了女子,此刻更是可以说楚楚动人,不禁让人心生怜悯之意。
“如果施主确实有苦难诉,我佛慈悲,定会还施主一个公道,希望施主配合我们。”苦世面不改色,声不乱音。
“方丈望我如何?”狸奴正常如初。
“三日后与我参加同盟大会,同众人找出残杀无辜的元凶,也就能证明施主的清白了。”
“如若你们找不到的话,那我岂不是自投罗网。大师,这恐怕不妥把。”狸奴笑了起来,笑自己的糊涂,不该来的,现在变得百嘴难辩了。球球,你害苦我也,狸奴暗自埋怨猫咪。
“许我三日寻找真凶,三日后狸奴定赶赴华山。”
“君子一言。”苦世说。
“驷马难追。”狸奴接下誓约。
“多有得罪,再会。”狸奴接着道。
轻展身姿跃上三尺黄墙,脚尖沾至墙檐,立刻换了身形飞出十丈开外,衣袂翩飞,鬓发飘扬,似有仙人之气,雪白的身影不一会儿就隐在了枫林之中。
后来苦世大师与狸奴结为忘年之交,说起此事。本不能让狸奴走出,有损少林颜面,但见狸奴气宇不凡、隐藏深厚,如果少林执意出手,怕会造成少林莫大的损失。二者权衡之下,就顺着狸奴给出的承诺作个台阶下了。此是后话,不做细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