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从昨晚就开始断断续续地下着,仿佛一个想着心事的少妇,想着想着,想到伤心之处,泪水上涌,再也抑制不住,就痛痛快快地嚎哭一阵,把所有的悲伤都倾注于泪腺。这样哭过一阵之后,停下来,继续想心事。想着想着,再开始新一轮的哭泣。有多少苦难,就有多少伤悲。这样停停歇歇,似乎还是不足以把心中的不快心事排解掉。于是乎,雨就绵延不绝地下了一整天,下得天昏地暗,下得人人躲避不出门,下得地下沟渠填满阻滞,雨水四处横流,平地变汪洋。大有孟姜女不哭倒长城誓不罢休的态势。这场大雨的形成,据说是三股台风同时登陆相遇形成的风暴。预警的警报就算发出,也仿佛没有多大用处。该来的依然会来。就像我们的人生,有太多我们不可掌控的态势,只能被动地去接受。乐观还是悲观地去看,主动权倒是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再多再大的风雨,总会有停歇的那一刻,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把盛夏的烈焰彻底地放逐,把大地冲刷得纤尘不染,把心灵的尘灰通通拭擦掉。当秋的悲声奏完,我们就会迎来又一个飘香的爽日。
这段时间我一直处于焦虑的状态中,思想似乎越来越成熟,下笔却越来越迟缓。就仿佛那洗刷过后的大地,就那么空着,才是它最好的状态。多一笔成累赘,少一笔成缺失一样。就像太明白会衍生出痛苦,太简单又显得蠢笨一样,我成了无所适从的存在。就是人们常说的“难得胡涂”的状态,话已说尽,故事讲来没意思。走不出去,缩不回来,正好吊在半空中的感觉。无法责怪他人,更无从指责自己。生与死没有本质上的任何不同之处,自己就如同一片羽毛,随风飘飞,停与飞都是一样的状态。难道这就是中年人的无可奈何?就像唯物主义论和唯心主义论的共性一般,最终都会殊途同归。原子分子重组再造,五道轮回返生,永无止境的轮回,除了疲累,困苦,还有愉悦,快乐。总之,消亡的只是形式的不同,本质还是存在。意义本身就没有任何意义,那么我还有没有必要去赋与意义以意义?我敏感地嗅出了自己跌入抑郁的症结中,做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味,甚至连吃喝拉撒都变成是机械化的模式。得失对于我,已经激不起任何的波澜。我就像一潭死水,像一个幽灵,游走在醒与睡之间,沉郁得几乎要窒息了。痛苦与欢乐同时离开了我,我看任何人都是一样的,他们一个个陷在自己编织的梦中或兴奋,或做作,或自大。我像一块顽劣的石子,听任命运的摆布。多么可笑的人世间,是谁缔造了这一场虚幻,让那么多人趋之如鹜地为荣华富贵,卖力地吆喝,仿佛唯有去争去抢,争取获得的过剩在手,就可以为所欲为,命名为享受。我从鼻腔中发出的不屑,或许也只有我明白。那些虚枉的幻境,让多少人沉迷其中。价值观的不同,谁又能理解谁?那么多艳羡追随的目光,没有任何意义!我的冷静和置身事外的态度,都令自己感觉到吃惊。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冷漠,如此沉静,如此孤立?
自从读了一些哲学书籍,接受一些哲学思想以来,我就变得对任何事情都可以接受,也都可以漠视的态度。我经常站在不同的角度去思考事件发展的最终结果。生与死,都能理解得透晰,还有什么想不通透的呢?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那么就无所谓好与坏,贫与富,贵与贱了。争与不争,也迎韧而解了。所有的理论都可能被推翻,那思想又如何闪现出他独有的光芒呢?所有人的思想都变成是个人的偏执罢了。想到之前的自己,我除了笑自己的无知外,就是那股傻里傻气的执着劲。人总是孤立地存在着,无论你身边环绕多少人气与光环,也仍然只是满足虚枉的繁荣,时间会将所有的一切覆盖淹没。永恒的也是虚空的。天才和白痴也仅仅相距一步之遥。我曾做过白痴,体味过被推倒完全如蝼蚁的生活。那些鄙视或怜悯的目光,到现在都仍然留在我的记忆中,难以抹掉。我之所以牢牢地记住这些,就是想让这些记忆时时提醒我,不要成为那样的人。有多少人走着走着,就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样子,成为了自己曾经不想成为的人。初心随着岁月渐行渐远,甚至站到了对立面。那些装饰起来的富丽,的确能让人重新以另样的态度来对待你,暂时满足虚荣心。难道人活着,就为的是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吗?生活和思想永远都是自己的,只有认清了自己,遵从自己真实的内心,努力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那才是人生的大愉悦。别人的不理解,别人的误解,都无关紧要。毕竟,人生得自我主宰与掌控。
今天,我看了路遥的纪录短片,路遥一生中经历的磨难,他走过的人生路,他对文学的执着态度,他对生他养他那片土地的热爱,他写作的艰辛,他常含热泪的思考。他作品中那片黄土高原,那生前的点滴小事,串连出一个作家的心路和里程。我看着看着,涕泪横流。他的热爱,也终将成为我的热爱。他的人生经历,他对命运的不屈服,他努力想通过文学这条道路改变命运的热望,那是走文学道路的最初想法,到最后,已经演变为对社会的历史责任感,和人们评述的功利已相去甚远。
想想自己,经过四年时间的历练,自我感觉自己还是有所成长的。最起码,我学会了思考,学会了剖析,更学会了沉静。我的晚熟,我不同于别人的生活经历,都给我的性格打下了深深的烙印。我爱我自己的家乡,我也爱塑造我的第二故乡。这两种不同地域情感的交织,城市与农村的对比与融合,生活习惯,风情水土的浸染,让我既柔而刚。我的思想中,是两种文化和习俗的交融并兼。就像两个圆的面积相交,我是中间那阴影的部分,我也了解不是相交那部分的状况。
路遥的早晨是从中午开始的,那么,我的人生应该是从中年开始,我的文学道路,也是从中年开始,从现在开始。我把自己清零,从零开始,再次确认自己选择的道路,再次坚定自己的文字信念。之前的努力,就像昨天那一场雨,把该带走的带走,该留下的留下来。
雨过天晴,热浪没有了之前的狂热,变得温吞而略带凉爽。经过思考沉淀下来的我,也如这秋天,澄明气爽了。这个秋天,不是收获的季节,那么这个秋天,将是另一个新的开始,这一场暴雨的罕见,三股台风的交汇,定格成了值得我铭记的特殊事件和特殊日期,我把我的心绪重新梳理了一遍。我知道,我又要开始新一轮的的探索之旅,这一段旅程,将有新的内容,新的挑战,新的认知,新的需要战胜的重重困难。
愿他日归来,我还能找到今时的情怀,今日的深情。天空会比今日更湛蓝,更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