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社会到底是以什么标志为开端?确是很难回答的一个问题,但至少不会简单到以海德格尔的一句:“一切实践传统都已经瓦解完了”为嚆矢(这句话是否是海德格尔的原话或本意不得而知,抄录于高考满分作文《生活在树上》)。一切传统都已经瓦解完了,这个结论也为时过早。恰恰相反,个人在现代社会的纠结正是传统与现代的冲突,传统的乡土思维和生活方式潜移默化地抵融着现代社会对个人的素质要求和生活节奏,传统的思维与现代社会的压力冲突,造成个人的精神和身体都有发生严重的变形 ,《变形记》就是这种变形最好的阐释。
个人认为,现代社会以钟表的发明为开端比较有说服力。钟表本身就是现代精密机械制造的标志,减少钟表记录时间的误差也代表了人类对时间不断精确化的要求,这种亿万年不差一秒的精度要求和人们”来日方长”传统观念形成了强烈的冲突。在现代社会的节奏下,稍一懈怠便落后于时代,在现代的高精度和高强度的工作中,稍一疏忽便会酿成大错。《变形记》中的格雷高尔就是在这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总要奔波在外,出门推销”的压力下,身体产生了严重的变形,卡夫卡夸张地让他变成了一只甲壳虫,现实生活中变甲壳虫的当然不会有,但得病瘫痪了的,火烧变形了的,肢体痿缩了的,神经被毒害了的,或者年老体衰不能自理的,等等倒是有很多,尽管发生变形的模样不一样,但结果都会是一样:没有了利用的价值,没有了社会地位,就没有了人的尊严。
格雷高尔在他工作的时候,他是家庭的经济支柱,一家人都在尽情地享受生活,唯有他在拼命地工作,他的人生价值就体现在他的工作上,他必须日复一日,每天准时准点地去上班,不敢有一些懈怠,一旦超时,不但闹钟在催,全家人都在催,公司也派人来催,他的生活连睡一个懒觉的权力都没有,他只有责任,无休无止挣钱的责任。尽管他早就想辞职,但他辞不了,家庭不会允许,社会也不会允许,除非他不活了。他甚至连发泄的勇气都不敢有,他只敢对上司唯唯喏喏,尽管他想象有朝一日能痛痛快快地发泄一通,可是他终究还是不敢。他完全被现代的节奏所套住,尽管他的内心还保有一丝渴望传统的自由。
格雷高尔毫无征兆地被压垮了,身体发生了严重的变形,成了家庭的一个负担,社会的一个累赘。在他垮下去的那一刻,家庭里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社会上一丝同情的怜悯也没有,更不用说人道的救助。这似乎是卡夫卡最为寒心的痛斥。失去了工作,也就失去了人的尊严,这是那个社会的现实,更是那个社会的残酷。
身体被压垮了的格雷高尔,他的精神支柱也轰然倒下,尽管他还怀有期望,对家庭、对社会还抱有希望,至少他还认为是家庭的一员,是人类的一员,但是,仅仅是外观的改变,让他失去了家庭成员的资格,也失去了人格,传统的美德一直以来标榜着心灵美、仁义性善等等,原来如此不堪一击,统统输给了外貌形式,脱下职业的外衣,便不再是同类,美的标准原来仅仅指外观,人心的冷䁔是建立在真实的物质基础之上,没有了使用价值,人会象垃圾一样被抛弃。
《变形记》的最后,格雷高尔被彻底遗弃之后,他的家人,曾经无限依赖他的家人,反而得到了重生。只不过他们经过了深切的反思,他们改变了原有的生活,不是一味地为工作而生活,他们是为了生活而工作。他们不靠他人,他们自食其力。在文章的最后,为了破除格雷高尔式的悲剧,卡夫卡简单地给出了他的思考答案,也许是他本人的期望,格雷高尔的家人过上了他们“想要”的生活。卡夫卡的期望与尼采的思想不谋而合,尼采认为,人的精神有三种变形:骆驼、狮子和小孩。格雷高尔过着“你应该”的骆驼式的生活方式,忍辱负重而毫无怨言,格雷高尔被压垮之后,他的家人有了精神觉悟,不再过那种“你应该”的骆驼生活,而是过上了“我想要”的狮子式的生活。尽管没有达到完全的自由自在,但远远不必那么忍辱负重了。
两千多年前,孔子学院举行了一次研究生毕业答辩,孔子老师亲自主持,论文题目就是人生理想。大部分弟子都谈治国安邦,尊礼司法,唯有一个不大正经的曾皙说出了他游戏人生的理想:“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曾暂话音刚落,同学们便哄堂大笑,这也叫人生理想,这要叫理想,孔子学院的几年书不白读了………不料孔子老师把他的论文评了满分。震惊了世人!
一百多年前,卡夫卡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坐标,也有对未来的美好期望。家庭可能对我们有不同的预期,社会也可能会赋予我们别样的角色。在不断变化的现实生活中,个人与家庭、社会之间的落差或错位难免会产生。
一百多年后,中国浙江的高中毕业生也同样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一百多年前的卡夫卡因此写下了著名的《变形记》震惊了世人,一百多年后,中国的考生同样写下了震惊世人的满分作文《生活在树上》。
在不断变化的现实生活中,个人与家庭、社会之间的落差或错位难免会产生。对此,你有怎样的体验与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