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日是我正式开学的第一天,离高考还有二百九十一天,我看着黑板上的倒计时,鲜红色的,十分显眼。
为什么不说是开学的第一天呢,因为在这之前,我们已经上了一周的补课了。
而在这之前,我们也已经把班牌换成三年十六,搬进高三的教学楼很久了。
假如你在每天六点二十走过菜市场掩盖了的小区北门,你大概就会看到我——短马尾,一米七,浅蓝色书包的那个。
愿意的话,叫我向酌吧。
今天本来是跟前几天差不多的时间,但是我们到底迟到了,路上的车摩肩接踵,似猛兽磨着爪子一辆接一辆。
我们在最窄的桥洞子堵了十分钟吧,此起彼伏按着喇叭,最后到底大家谁都过不去,一锅端堵在路口。
眼看都六点四十五了,我们只能匆匆下车,往学校跑着走了——好极了,开学第一天,我光荣迟到。
路上看到了穿着黑色校服的新高一,几个人对视一眼,“他们校服好看。”
“谁说的,全身黑,多压抑啊。”
“嗯,黑帮现场。”
大家都心知肚明,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而已。
开学之后的气氛的确和懒散的假期补课不太一样,学习的气氛开始越来越浓烈,烧得教室里都没了声。
到了早自习我们都没看见课程表,班主任在黑板上寥寥草草写了几个字,算是今天的日程安排了。
先上政治,讲了储蓄存款商业银行之类的东西,喊了几个人来背前面的知识点,都是复读的,却还没背下来。班主任训他们比我们温柔多。
又让我最讨厌那人来总结这课知识点,小女生站起来,细声细气,装腔作势一句一句说。
我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最后没说完,老师一说补充,我笔都没放下就举起了手。
一挥手,“补充?”
我,“最重要的点没说,储蓄存款风险。”
老师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坐吧。”
我往旁边瞥了一眼,很愉快地坐下,开始抖腿了。我知道这属于勿以恶小而为之的小恶,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乐意啊。
做这么一点存有小心思的坏事儿其实挺让人开心的,就跟扎小人,重在爽,爽之外还有什么用,就没人多想了。
窗外,农科院的海棠果熟了,一片深深浅浅的绿色中,缀上几点娇俏的红色,像首抒情诗。
我们一堆小女生,扒着窗户张望,被俏生生的红馋出了口水。
那么灵动又那么自由的红色,在我们够不到的铁丝网外,执着地闪给我们看,像是故意气人。
多想拿个竹竿,拖把也行,打的那几点红瑟瑟发抖坠下来,摔个鼻青脸肿骨断筋折的,也算是一偿恨,谁让我们吃不到呢。
“苹果梨该下来了。”大爷忽然说,放下了扒在窗户上的手。
我不喜欢吃水果,可她说出苹果梨三个诱人字眼的当儿,一股甜蜜的酸味儿就在唇齿间弥漫,熟透了的甜,可皮子是涩的,混在一起咽下去,是很有特色的味道。
她接着,“还有小沙果——我家楼下有颗树,结大樱桃的,车厘子那么大。”
她用手比了比,就画地为牢地将我们都圈进了熟透樱桃的五月份。
于是大家都开始了,报菜名似的,一个个的说,说那些陈列在水果店里的缤纷美味,都是什么颜色什么芬芳。
哎,水果也不知道会不会打喷嚏,喷出一阵更甜蜜的香,填满家长们的塑料袋吧。
中午超吃自热火锅,喊了我一起,我媳妇吃不了,看我们咔嚓咔嚓嚼藕片,是特别美妙的和弦。
“都乱讲。”超超听着班里讨论延禧攻略的声音,愤愤不平地咬了好大一口肉。“乾隆知道了不得气活来找于正。”
她是特别讨厌于正的,觉得他编的剧本都脖子有坑,抄袭就算了,还抄的画虎不成反类犬。
我说,找他干嘛,玩霸道总裁爱上我吗?
她笑成了鸭子。
中午眼看熬到十二点五十也没人睡觉,我撑不住了,率先垂范,把我那可以翻面的狗抱枕往桌子上一扔,就睡觉了。
下午都是自习,忙的很充实,我倒希望高三的每一天我都可以维持这个状态,忙,但是忙得充实而快乐,像追着尾巴的狗在跑。
晚上不吃饭,去打球,停车场边的位置,总有车来来去去,按喇叭让我们让开。
这么多来几次也没兴致了,更何况,更惨的事发生了——我感冒了。
可能是被班主任传染的吧,总之晚自习我们不少人,此起彼伏的吸鼻子,教室里配出了和谐的音调,像大型传染病防控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