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今日,向来报喜不报忧的老爸打来电话:老舅恐怕这次不行了。当时心里咯噔一下,只有一个想法:高温热浪也要回家,见老舅最后一面!
进门临床而坐,握着老舅皮包骨的手,脉搏微弱到难以觉察,当我一声“舅爷”出口,明显体察到脉博的渐强,也应了舅妈和表嫂的话:他心里蛮明白的。再次试探性问知不知道我是谁?他蜡黄的脸上,深陷的双眼和半合的双唇似动非动,头却颤抖了一下下。那时我多希望一生清贫、疼爱我的老舅在他生命的最后神志不清,感受不到忧伤和痛苦。
一个星期后收到了老舅病逝的消息。再次回乡的路上,心情是沉重的,大脑里老舅的过往如放电影般清晰可见。
最喜欢老舅在冬夜来我家坐坐。最不喜欢仲夏的夜晚去老舅家。但这却成了我童年难以忘怀的记忆。
老舅家地多田远,农忙季节自然是沒有空闲时间的,记得,每次陪老妈去老舅家都是夏夜天黑了,老妈要么会帮忙做些家务,要么陪外公坐河滩边摇扇乘凉,等老舅从田里回来。一家人在河滩旁吃饭拉家常到很晚,我在一旁迷迷登登,直打瞌睡,被蚊子叮咬,闹着要回家,但每次到家也是鸡都叫头遍了。
在闲暇的冬夜,老舅的到来我是充满期待已久的喜欢。老舅常提着马灯过来,有时进门灯已熄了,一身单溥的蓝色中山装外套,哈着手,笑声微微的颤。老妈端上一杯热水招呼老舅坐,然后会煮上一碗老舅最爱吃的白糖猪油荷包蛋面条。老妈也会给我一碗甜甜的,漂浮着油花花和白皮皮的蛋淸汤,但每次老舅都会拔鸡蛋给我碗里,让我解馋。老妈总有忙不完的家务,老舅会把板凳移的尽量与老妈近点的地方坐,吸着自己的卷烟,陪老妈唠嗑。即使很晚了,老舅依旧提着马灯回家,直到看不见马灯的光老妈才关门。
年关,村里干鱼塘,捡鱼,挖藕的事都是老舅闻信来帮忙。有一年,老舅来帮忙挖藕,穿着及大腿的长筒雨鞋,比当时的我还高,下去没多久就累得汗流夹背,脱下棉衣緾成一个团,抛向岸上的我,我却被抛来的衣服碰倒了,放声大哭, 老舅赶紧在附近的水坑洼洗了个刚挖的嫩藕甩上岸哄我回家。
以后上学了,见舅的机会渐渐少了。有关舅的情况都是从老爸老妈的言语里知晓。在武汉参加工作,成家后,老舅只要知道我回家的时间,都会送些家乡的土特产来妈家,有时甚至托老爸老妈带到武汉来。
十五年前老妈走时,老舅一直痛哭涕零。之后见面的日子里,老舅总是想着讲着年幼丧母,姐弟俩在物质匮乏的年代,相互温暖的过往而泪流满面。
去年老舅于8月19号走了。老爸聊到老舅时也是唏嘘不已!操劳了一辈子,抚养六个孩子长大,现在条件好了,儿孙承欢膝下,安享晚年的时候,却又重病缠身,受尽病痛折磨,真是天不遂人愿!
还有几天就是老舅你的祭日了,不能坟前去祭拜,念想在心,愿你九泉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