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一生中第二次写二叔。
第一次写他的时候,他还是一名环卫工人,负责老家小镇的清洁打扫,那时我才上高中,参加一个环保征文大赛,写了篇《二叔的花园》,还获奖了。现在想想,立意构思是极好的,主题难免有拔高之嫌。环卫工人每日在街道上打扫,原本只是为了谋得一份基本的生存,没有那么诗意。
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这次突然提笔写他,是因听到一个消息,鳏居多年的二叔生活已不能自理,要去养老院了。
其实二叔不老,还不到70岁,但一生的坎坷沉郁让他显得非常瘦弱,加上耳朵失聪,去年春节在家竟发生了大火还在酣睡,差点被火烧到。
正月的时候,我们开着车在街上碰到他,看他穿着破旧的别人送的呢子大衣,戴着黑色的毛线帽,走路佝偻着,我一时不落忍,买了新的羽绒服和毛毯送给他,他非常高兴,一正月都穿着。
二叔从小因患脑膜炎后遗症落下了残疾,智商和情商都只相当于小学生的水平,没有上过学,成过家。奶奶还在世的时候,跟我说过,那时候他就帮着带几个弟弟,抱着弟弟老老实实不撒手。后来他一直和奶奶生活在一起,直到奶奶去世。
他终究是一个人了。环卫工也干不动了,自己在大街上捡破烂为生。
二叔是极其孝顺长辈和爱护后辈的。爷爷奶奶去世后,每年给爷爷奶奶上坟点灯,他最积极;虽然没有什么收入来源,每到春节,给孩子们压岁钱这一环节是不会少的,等到孩子们有了孩子,他还是把事先准备好的压岁钱硬塞到他们的手里。他生活上极其俭省,存了一些钱,大包袱套小包袱,大箱子套小箱子,收拾的很谨慎,因为年岁长了,都发霉了,后来大家才帮他存到银行去。
二叔一生也创造了不少“奇迹”,他时常坐着长途汽车,到距离小镇几百公里的江汉油田去,找我大伯父,也就是他唯一的哥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记得路的,后来大伯父搬家了,他才没有去了。去几个弟弟家更是常事,直到呆久了弟妹们给了白眼了,他也就自觉不去了。
在他行动还自如的时候,每天,他仍然去街上“工作”,背着蛇皮袋,拿着一个大夹子,跟每个认识他的人打招呼。几个弟弟逢年过节接他去玩,他呆不过三天就浑身不舒服,叫嚷着“我要回去捡破烂了!”然后收拾起行头,回家了。
听说他生活不能自理,要去养老院的消息,我心里还是有点凄凉。毕竟他在那个小街上转了一辈子,熟悉那的人,熟悉街上的一草一木,每一个小店。现在要换到县城的养老院去住了,不知道会不会特别孤独。
期待着春节吧,把二叔接回家。
注:2015年9月4日凌晨,二叔去世。骨灰安放于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