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勃的《滕王阁序》是用骈体文创作的千古名篇,韩愈作为后来者,如何才能够写出新意呢?
很显然,如果想在写景议论上超过王勃,即便对于一代文宗韩愈而言也是一个极难的挑战,更何况他写作本文之时还从没有亲临过滕王阁。
所以,若想成就此文,韩愈必需别出心裁,从根本做出创新。他采用的策略是通过描述自己一直无法亲览滕王阁的一波三折的情绪变化,来间接渲染滕王阁的“瑰伟绝特”。
由韩愈开创的这种写法,直接吸引了后世大量的模仿者,以至于曾国藩饥评到:“反复以不得至彼为恨,此等蹊径自公辟之,亦无害;后人踵之以千万,乃遂可厌矣。故知造意之无关义理者,皆不足复陈也。”
不过,虽然在写作技法上有所创新,但本文的感染力仍然无法和王勃的《滕王阁序》相提并论的。王勃真乃一文冠绝千古呀,一代文宗韩愈也拿他没辙。
新修滕王阁记
韩 愈
愈少时则闻江南多临观之美,而滕王阁独为第一,有瑰伟绝特之称;及得三王所为序、赋、记等(1),壮其文辞,益欲往一观而读之,以忘吾忧;系官于朝,愿莫之遂。十四年,以言事斥守揭阳(2),便道取疾以至海上,又不得过南昌而观所谓滕王阁者。其冬,以天子进大号,加恩区内,移刺袁州(3)。袁于南昌为属邑,私喜幸自语,以为当得躬诣大府,受约束于下执事,及其无事且还,傥得一至其处,窃寄目偿所愿焉。至州之七月,诏以中书舍人太原王公(4)为御史中丞,观察江南西道;洪、江、饶、虔、吉、信、抚、袁悉属治所(5)。八州之人,前所不便及所愿欲而不得者,公至之日,皆罢行之。大者驿闻,小者立变,春生秋杀,阳开阴闭,令修于庭户数日之间,而人自得于湖山千里之外。吾虽欲出意见,论利害,听命于幕下;而吾州乃无一事可假而行者,又安得舍己所事以勤馆人?则滕王阁又无因而至焉矣!
其岁九月,人吏浃和,公与监军使燕于此阁,文武宾士皆与在席。酒半,合辞言曰:“此屋不修,且坏。前公为从事此邦,适理新之,公所为文,实书在壁;今三十年而公来为邦伯,适及期月,公又来燕于此,公乌得无情哉?”公应曰:“诺。”于是栋楹梁桷板槛之腐黑挠折者,盖瓦级砖之破缺者,赤白之漫漶不鲜者,治之则已;无侈前人,无废后观。
工既讫功,公以众饮,而以书命愈曰:“子其为我记之!”愈既以未得造观为叹,窃喜载名其上,词列三王之次,有荣耀焉;乃不辞而承公命。其江山之好,登望之乐,虽老矣,如获从公游,尚能为公赋之。
元和十五年十月某日,袁州刺史韩愈记。
〔注〕
(1) 三王所为序、赋、记: 旧本有注云:“王勃作游阁序,王绪作赋,今中丞王公为从事日作修阁记。”“今中丞王公”即王仲舒,详注(4)。
(2) 以言事斥守揭阳: 唐宪宗元和十四年正月,韩愈以上疏论佛骨事,自刑部侍郎贬潮州刺史。揭阳为潮州的别称,今广东潮州市西南有揭阳县。
(3) 移刺袁州: 元和十四年七月,群臣为宪宗上尊号曰“元和圣文神武法天应道皇帝”,大赦天下。韩愈于同年十月得量移袁州刺史。
(4) 太原王公: 《旧唐书·王仲舒传》:“王仲舒,字弘中,太原人。(元和十五年正月)穆宗即位,复召为中书舍人,其年出为洪州刺史、御史中丞、江南西道观察使。”
(5) 洪、江、饶、虔、吉、信、抚、袁: 皆属江南西道州郡。洪州治今南昌,江州治今九江,饶州治今波阳,虔州治今赣州,吉州治今吉安,信州治今上饶,抚州治今临川,袁州治今宜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