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春节我结束了黄石纺机厂28年的工作,准备彻底退休了。心想,64岁了,可以歇着了。与老伴一起到京城儿子的住所小住了一段时间,她如梦初醒地突发奇想,觉得这里的房价这么高,儿子何年何月才买得起住房呵!在家己退养了多年的她竞起意要出去打工,却不知靠打工赚钱买房杯水车薪,岂不是天方夜潭?她执意要去,我只好隨行,心想,体验一下农民工的生活,好歹也能增加一项生活阅历,没想到这一去就是整整三年。
2012年春节过完,我们就乘车南下,开始了农民工的生活。老伴的妹夫在广州郊区,白云区一个叫竹料的小镇办了一家彩瓦厂,他独自一人在这里打拼了七、八年,办了营业执照,租了厂房,购置了三台制瓦机,一台喷漆烘干机,聘用了当地两个小姑娘担任会计、出纳和统计,另聘请了一个负责生产的厂长,自己负责銷售,原材料採购,运输车辆的联系也得自己兼顾,每天忙得不亦乐乎,我们去后,老伴接管了原材料(主要是水泥、黄沙和油漆)採购及联系运输车辆的工作,我呢,只能替他看看大门,给喷好漆的彩瓦浇浇水(以防干裂),有时也搞搞机床维修,拿了一份高于纺机厂留用工资的报酬,工作当然比那些真正的农民工要轻松、自由多了,但也得到了零距离接触来自全国各地的农民工的机会。
这座微型小厂的机械化程度不高,更谈不上有多少技术含量,除了几台机床的操作工外,所用的工人绝大多数是纯重体力劳动,广东的气候炎热,且湿度大,石棉瓦屋顶厂房内劳作的农民工,一年中几乎有大半年是穿着汗透贴身的工作服,即使是冬天,用耒降温的电风扇也得开着,所以,这里的员工就象流水一样,进进出出,来这里的农民工确实是无一技之长者。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那位妹夫老板从不拖欠工人的工资,也从不延长工作时间,这两点还是赢得了一些不畏劳累的员工的留恋。
厂房旁边,妹夫还租了一栋小二楼,楼下是员工的食堂(请了一个专职炊事员负责做中、晚两歺饭)和仓库,楼上是几间办公室,供会计、统计使用,我们去后就腾了一间给我们居住,被子是妹夫送来的,他已在广州买了住房,我们也没有在食堂里就歺,自己单做,灶具和冰箱也是妹夫提供的,每周星期日厂里休息,我们步行半个小时到镇政府所在地竹料圩去买菜,乡间小道边盛开的三角梅,一年四季似乎都是粉红色的,在翠绿的竹林映衬下,甚是赏心悦目,再延着溪流河的大堤观赏清彻的河水,倒觉着距离不是那么远了。竹料圩有一个大菜场,三家大超市,生活日用品应有尽有,在这里呆了三年倒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只是每次买菜时要经过一片居民区,有一处没有红灯的“红灯区”,总有一些穿着暴露的女人站在门口揽客,叫人倒味口,这里离镇政府和派出所如此之近,竞无人过问,实在令人不解。这里盛产南方水果,房前屋后挂满了香蕉和芭蕉,也没人偷吃,2014年桂圆大丰收,卖不出价钱,许多桂圆无人採摘,就烂在树上了,有一个本地的员工家里有一大片桂圆林,邀请大伙儿到他家去免费摘吃,竞无人愿去,他每天上班时带一大包分给工友们吃,我们也吃了不少。
在堆瓦的几千平米空地旁,请人打了三口深井,装上水泵,接上塑料管,给堆码成一人高的瓦垛浇水就是我的主要工作,每天8点,工人们进厂后,关上厂门,我就开始了我的劳作,因为是露天作业,每天都得戴草帽,任务完成后,我也不习惯坐在门卫室看电视,而是想着法子调剂自己的生活,于是想到了种菜,厂房原先是一片耕地,我就在门卫室旁边开出了一块菜地,广东的气候太适合蔬菜的生长了,在这里种菜真不费劲,我种了辣椒、茄子、豆角、絲瓜、南瓜、萵笋、韭菜和葱蒜,只要下一点复合肥,它们就疯长,有时吃不完,也送一些给工友们,有一个工友辞工回乡送给我几只小鸡,我又增加了一项养鸡的工作,员工食堂每天都会有一大桶剩菜剩饭,除了供给两只看家护院的狗吃外,剩下的就全都送到鸡舍去了,几只母鸡疯长到七、八斤,下了几十个鸡蛋,最后却撑死了,真是可惜,太缺乏养鸡经验了。
2014年底,彩瓦的销售形势越来越严峻,开发商拖欠货款的现象越来越多,(至今仍有部分货款未摧回),妹夫老板觉得这个厂越来越难办了,他也到了退休年龄了,遂决定见好就收,关门卖厂,那么好的机床(曾被妹夫调侃称为印钞机)最后作为废铁(每斤七角钱)卖了,我们老俩口帮妹夫办完了收尾工作,于春节前夕回到了离别了整整三年的家,结束了打工生涯,回来那天,天下了一场厚厚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