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又按时起床了。可我不想。
老谢说上了初三就要打起精神来,不能像之前一样学了就过了,高考还有复读的机会,中考就这一次,箭在弦上,你不发也得给我发。
洗完脸抬眼看镜子里自己的脸,眼神射进镜子里,没有什么光投出来。皮肤只是仗着年轻才有的那么一点弹性全被粗糙给遮掩了,一到这个寒冷的季节,嘴角就开始起皮。张咧着嘴拿手指用力蹭了蹭,起皮更严重了,嘴角好像还有点撕裂的疼。为什么班上别的女生的脸上都那么光滑呢,算了算了,不想知道,走了。
教室里每一套桌椅就像一座堡垒,上面布满了各人自己的印记和特征,那戴个眼镜看起来呆呆的就会做练习册的年级第一的女生桌子上净是些不知道哪里淘弄来的题本、没完没了的卷纸,桌角上还有翠绿得像块祖母绿宝石的风油精,玫瑰色的眼药水算是她桌子上唯一一点浪漫的元素了;那个脸上白白净净的挺好看的小姑娘桌膛里的书摆的整整齐齐像砌起来的墙,但她又不学习,总是与学校那些脸上带着歪歪扭扭邪笑的男生厮混在一起,没意思透了;后面那个胖子的干脆面又洒了一地,动不动飘出来的辣条味弄得屋里乌烟瘴气。我在靠窗的第四排,这里像和世界隔开了一样,侧身倚在墙上就能监视到整个教室所有人的活动,我总倚着坐。
放学铃响,铁门拉开一条缝,像泄洪。我看着他们弥漫出去,混入社会车辆与人群中去,但人群中校服的反光条还是很明显,好像这个东西是可以保护我们的,可是如果车要撞我,有没有反光条它不都会撞我吗?刚才在办公室,老谢特意等别的老师学生都走了才语重心长地说“莫沓啊,你刚来我班时候多好啊,我记得那时候你回答问题也积极,眼神亮亮地跟老师走。这一年半我眼瞅着你往下掉,你知道中考多重要吧,你妈没时间管你,你自己争点气呗,你妈也不容易,一个人支着家,多大能耐也受不了,啊,莫沓你大了,你也得心疼心疼你妈,是不是......”我只是盯着他的发际线,桌上那个苹果都放一个礼拜了他也不吃,还没说完啊,真唠叨。
钥匙捅了半天才打开那厚重的木门,滞涩得快崩断我最后的耐心。开门那双长靴像两根软软的墓碑扎在那,“你回来了?”,真是稀客。“沓啊,妈这阵子又得出差了,你们谢老师今天给我打电话啦,”——他干什么啊——“说你基础好,初三冲一冲,能上个省重点,我就知道我家沓没问题啊!”——哄骗的伎俩,嘁——“我寻思这中考之前呀,时间太宝贵啦,外面天也冷,我给你雇了个司机,早晚接你上学放学,他家也是姑娘,就在你隔壁附中念书,挺方便的我看......”
“我自己走挺好的。”
“黎师傅明天早上就过来接你哈,上车知道叫人儿听到没,叫黎叔,啊,行了妈走了,晚上11点半飞机,好好学习啊沓......”
砰!
就只剩她刚做好的饭向上蒸腾的热气。早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