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姑娘来过

我以前有个日记本,里面只有一个男主角,我每天和他对话,聊些什么我都不记得了。搬家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搞丢了,一开始我发了疯一样的找,我问我妈,我爸,我姐以及那个时候啥都不知道的弟弟妹妹,都没有找到。直到这些年依旧在每年过年大扫除的时候心怀期待,希望它突然就在某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于我重逢。那是我的秘密,秘密让每个人变得不一样。

以前看过一本书里说把你心里的故事写下来,平铺到纸上,这样好像就可以摆脱它轻装上阵。我写过好多没头没尾,无关紧要的故事,也写过我们的故事,当年我负气一般的想要把那篇矫情拧巴的故事发给你,却在点击发送的那一刻彻底泻了气。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好像也就是从遇见你开始遇见文字,开始一遍遍去琢磨那些字。那个时候我努力的写作文,就想有一天老师印发下来的优秀作文里有我,然后传到你手上。也的确有那么几次我的作文被印刷,在班里也写得小有名气,但你不知道,可能那些发下来的优秀作文你看都没看过就塞进了眼睛波及不到的地方。现在我好想回去摸摸那个执拗的有点傻气的姑凉。

我真的下过狠心,去把你的痕迹通通抹掉的,你知不知道,我挣扎过那么多次抉择过后的勇敢或是天真只撑了一个多月就被你搞得土崩瓦解,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那个时候我和现在一样一遍一遍的骂你浑蛋,一遍一遍在讨伐你为什么又加我回来,你知道我怎么可能会和你止步于朋友,可是束手无策。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并不妨碍你要让我喜欢你,有时候我真会想,你是不是就是这样想的,反正知道有个喜欢自己的女生感觉还不错,是不是。

记忆中所有暧昧的温暖,像冬夜被窝儿里的暖水袋,一不留神,最后都成了心口翻滚的慢性烫伤。

忘记一个人最容易的方式就是移情别恋,那是我第二次掉眼泪,你她妈让我去试试,去接受别人。然后我伤害了一个人,杨第一次和我表白说我的眼睛很漂亮,可总是蓝色的。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并不觉得有多浪漫,只觉得肉麻,我开玩笑说记得走的时候扫扫我刚刚掉的鸡皮疙瘩,我和他说刚才的话我当没听见。后来,他在微信上问我为什么,多搞笑,我在你那问不到也问不出口的为什么,今天有人来问了我。那个时候我想哪有什么为什么,就是啊,连编造一句好听的话来安慰对方都懒得编了,因为我知道那样好像更残忍,我说,杨,我心里有个人,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忘了,或许是明天,或许久点。你看,我总是在自己当主演的戏里不好好演,却跑到别人的剧场去跑龙套跑得声情并茂。那之后,杨一两个月没搭理我。而我依旧没皮没脸和你闹,那个时候我想破罐子破摔啊,反正第一步豁出去了,你知道我每天都在寻找自尊心的平衡点,我不甘心,是啊,为什么要放弃?老天折磨人就在于它不怀好意地给你展示什么是美好的,然后看着你中意垂涎到瞧不起其他所有,再把它收回,告诉你,别做梦了,其实这跟你都没关系,真残忍。

然后,有一天我舍友上体育课没有网球拍,我记得徐有,我就帮她借了一下,徐说一会有人送到我宿舍楼下,然后你应该猜到了,那个人是杨,然后冰释前嫌,然后他说他不会和我当朋友,你看,这他妈都是我走过的路。的确,这个男孩子很好,高数课提醒爱打瞌睡的我,走路上永远把我护在内侧,吃饭的时候用面纸先帮我擦干净餐具,感冒时候送到楼下打包好的清粥小菜,星巴克的咖啡四杯四杯的照顾到一个宿舍……我也是个平凡的女孩,我也有虚荣心,我说我讨厌那些大街上抱着玫瑰大大玩偶的女孩,但我知道我眼里是有羡慕的氤氲,所以当这些糖衣炮弹砸过来的时候我接的措手不及惶恐不安却又满心欢喜,然后我看着那些不真切的礼物突然就想跑过去赌气似的告诉你,你看到了吧,我并不是非你不可,好像这场拉锯战想要挽回一点尊严,虽然我知道它早已经碎了一地。然后你对我说,你应该去试试,釜底抽薪抽的真是干净利落,然后,如你所愿,我和杨说我们试试。

说完之后,我就知道,我错了,我对不起他,我以为我善良的,我以为我可以忘了你,即使我和他的开始并不单纯,所以,每次他对我好的时候我都背负着负罪感。去看何以笙箫默,我的脑子里是你,看我的少女时代,他递过纸巾我才意识到我哭了,那个时候我们大吵一架刚好,就是那该死的不大不小的腿伤划痕,他说你想到的那个人不是我。对,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坐在我后桌跟我要金泰熙照片的你,跟我要作业抄化学方程式发现我写错和我理论的你,上课回答问题有点口吃的你,在我打扫卫生叫起身边周围人的你,转头叫我名字咔嚓拍照的你,说给我放孔明灯的你……太多太多,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到今天我还把这些细小的事记得如此清楚,是不是我自动串改了记忆,人是否能操纵自己的记忆? 如果不能,那些自欺欺人的粉饰和安慰到底来自何处? 如果可以,为什么在很多重要的事件中,我们能记得的,却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那鲜活得不容忽视、挡在岁月的镜头前的主角的脸反而变得模糊。 那中间没见过你的将近两年里,午夜梦回,我总会问自己我是否真的见过你?

那天看完电影,我给你发微信,我不记得我说什么了,只记得你回我的,那就停下来看细水长流。那时候,我看着从厕所里出来的杨,突然就觉得我不应该这样。那天,他牵过我的手,我说杨,我们冷静一段时间。然后我挣开他的手,走了。从电影院回学校的路不长,我却晃悠悠的走了好久,我知道他在跟着我,我知道我那时候转个身就可以重修于好,可是我没有,我跑掉了,在走到学校门口我一口气跑到了宿舍。那个时候学期末了,大家都在忙复习,课设,考六级,我盯着电脑上打开的CAD愣神了好久,也没有画出一个像样的零件图。后来他发我微信,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问我图画好了吗,我说没有。他说他帮我画好了发给我让我接收一下,我的确很没良心很没出息的接收了。杨后来和我说他见过我牙尖嘴利口不饶人的样子,可是每次我们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我都不跟他吵,他说我用冷暴力,他说他也知道他有时候挺无理取闹大男子主义,可是我的一切表现都太冷淡,他就想怎样才能激怒我,让我破口大骂和他撕一次,我让她感到不安。那天晚上我和他讲了个故事,我说以前有一只受了伤的小熊,他从森林回家,路过的兔子问他小熊,你的胳膊怎么了,小熊撕开纱布给她看,这是我在森林里弄伤的,小兔子点点头,啊,真可怜,你真坚强啊。小熊开心的说没事没事,一点小伤而已。走着走着,又遇到了小狗,他又撕开纱布来像是展露勋章一样展露出伤口给小狗看,小狗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小熊继续往前走,他遇到了狐狸,大象,小鹿……他一一展示给他们看那个伤口,然后终于在最后因为失血过多伤口感染死了。他问我,我想告诉他什么,我对他说也是对我自己说永远不要把你的伤口展露外人去博取些许同情,不要以为展露不安全感对方会更在乎你只会更自负,不要太依赖于安慰人的话,因为我知道一般能安慰人的话,全都是废话。后来,他真的就没找过我,直到圣诞节那天,他说他在我楼下,我问他干嘛,他让我下来,我站在宿管门口的走廊你看着那个穿着藏青色呢大衣的男孩子,他某些方面很像你,都是巨蟹座,虽然我一度觉得信星座是件很无聊的事,可是当年我研究了这个星座研究了好久。好笑的是我都已经不记得他告诉我好多遍的那个日子,却总记得事事如意,万事顺溜。七月四和七月十六,四四十六,并没有刻意要自己记住,就这么念念不忘,我以为必有回响的。是谁说的,从此你爱上的人都像我,他喜欢爬山,喜欢听许巍,有洁癖,大男子主义上来的时候的确让我很头疼,我束手无策的时候就选择置之不理,然后他说我这样最伤人。对啊,我知道,我太知道了,沉默,什么都不说让对方去猜才是最残忍的。我突然觉得我是个坏人,他看着我笑,说我穿个睡衣就出来了就那么急着要见他,我这次识趣的不戳破,他提着手里的水果在我面前摇摇说给我买的,说元旦我们一起去跨年吧。我看着他,突然就想我要努力努力的忘掉你,然后试着接受他,虽然他有那么多不成熟的地方,有那么多随手可挑的毛病,但是正如他们说的,有个爱你的人不容易。可是我忘记了我玩不过老天爷,他只是午睡时打个盹随手挠个痒就能把剧情给反转了。后来你就知道了,我至今也没有问过他元旦那天骗我去干嘛了,没有知道的欲望同时也觉得挺没意思的,就这样我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那几天还是难过的,虽然我没有闹,没有呼天抢地,依旧能吃能喝能睡,男生们说我不懂珍惜我也无所谓,我不问原因的和他分手,也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那天我和他说完分手就拉黑,突然间觉得是种解脱,然后你的脸又出现,真他妈该死的轮回,我整天带着耳机,期末没课也没心思复习,只有做家教的时候说话最多。之后把橱柜里衣服,床上的枕套,被套全部通通洗了一遍,把台子上乱七八糟的书重新归位整理,我看着杨送我的东西,突然发现你好像从来没有来过的迹象,除了我自己脑子里的记忆。我托徐把那些他送我的东西带给他,然后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他用徐的手机发了短信和我说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自己为是的正义感真他妈的残忍,没想到,不久后的今天我用这句话回敬了你。是不是觉得生活真他妈戏剧化,只不过小说里人物之间总是会有千丝百缕的耦合串联在一起,而你们,你和他互不熟识。

我好像总是把关系处理的乱七八糟,在不合时宜的时候亮牌,然后尴尬的冷场。有时候,我也会想,我有多喜欢你呢,因为不甘心,因为得不到,因为想去证明自己被爱。窥视过,打听过,掩饰过,若无其事过,黯然神伤过,毫无理由地窃喜过,自我厌恶地试图放弃过。你是不是看到这样的我心软了,所以才会因为这份心软而做蠢事,比如藕断丝连地“做朋友”——给我渺茫的希望和无用的安慰,看到那短暂的缓解,自己也会减轻心中的愧疚吧?你是不是这样。你大可不必这样,我的自尊心拌饭不好吃。

那天你来的时候,我总觉得会发生什么。看到你的时候,我问自己,凭什么,你看你长得也不帅,个头也不高,票子又不多,一点都没有男主角该有的光芒四射。可是我还是发自内心的笑了,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提着早餐去找你的路上,真的就想起了那句一房二人三餐四季,然后我发现我口口声声自以为是的喜欢却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什么,真的好像没有。我想起昨晚我走的时候宾馆门口的大叔对我说回去了啊,总觉得那几个字说得意味深长,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看着半裸在床上的你,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自然,长这么大我没有和一个男生单独共处过一室,后来你吻我,后来我以为水到渠成,我也想学着电视里的女主角问你喂,你喜欢我吗,你喜欢我什么啊……这些在我看来傻气白痴的问题,我忍住了,我没问。我告诉自己你喜欢我,我告诉自己我要相信你,我告诉自己你是个好男人……伤人的也都是好男人,我忘记了。后来回头想想,没有鲜花,也没有说你喜欢我,真亏,别的女人都会借此敲诈点东西回来,我呢,连一句谎话都没有。其实我姐不认识你,她只是知道你,我姐只是知道我有一个喜欢好久的男孩子,可是那天她说,你压不住我的气场,我突然破涕而笑,谁让你不穿好点。然后总觉得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然后我还是没能忍住摊牌了,然后你说你不知道,你说你要自由,你说我栓了。当时我就想朱,你能不能不这么怂,不喜欢就说别整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又不会真的拿你怎么样,可是我还是一边的不甘心,我明明听到了,听到了你急促的心跳声,难道这个也可以装。怪你就好了,如果怪你能好,我他妈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痊愈。你知不知道那种感觉,我已经做好了奋不顾身大步流星不问前程和你走的决定,你跑过来告诉我说,啊,我没说要带你啊。我糊里糊涂的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徐问我是不是有新欢的玩笑话我不知道怎么接的笑笑,我真的很想把你丢黄浦江去喂鱼,咬牙切齿的骂你浑蛋,一遍一遍,骂完了又心疼。

我姐和我说童话故事结束了,生活才刚刚开始。我知道,童话故事是讲给小孩子听的,日子是大人要过的。你知不知道,我想过的,关于以后,关于我们的未来,可是你告诉我自由,我就知道我想的真他妈荒诞,真够远的……

如果我告诉你我现在在国际客运中心,在离你最近的地铁站,你会怎么办,我真的想去找你的,去看看你住的地方,把床单枕套洗干净晾出洗衣粉的清香,告诉你,出门在外,觉要睡好,床得舒服。然后,去超市买好缺少的生活用品,把脏衣服洗干净,在你搬砖回来后泡好一杯茶,看着你在电脑前算材料……可是没有那么多如果,只有很多的但是。我以前听过一句话“我喜欢你但和你没关系”多么执拗的一句话,挽回了单恋人的面子尊严却极其可悲,怎么会没关系,至少有句对不起,我还要考虑考虑有没有关系,对不对。

如果有一天,轮到我来把秘密讲成故事。 我想说的故事叫作“我喜欢过一个人”

这句话也许让很多人唏嘘。 而他们真正想听到的是,后来,我们有没有在一起。

如果我说,后来我们在一起,然后吵架,然后分开,然后又在一起,后来分别有外遇,后来因为买房子的事情互相猜忌,后来领了证,后来婆媳大战。

如果我说,后来我表白了,对方却没有理会,然后我们反目成仇,然后我们冰释前嫌,各自幸福了。 当然,我是瞎编的。我的故事里没有那么多现实到逃无可逃的后来。故事讲得好的人,总是知道在哪里结尾,裁剪冗余,留下最好的。 直至故步自封,退而结茧。

这样,我的秘密就美不胜收。

它叫作暗恋,叫作青春,叫作遗憾,叫作见好就收,叫作不老的少年。 可我不是那样的人。 很多人都爱过一些自己得不到的人,又或许因为得不到才爱。 而我要的并不是美丽的遗憾。 我原来并不知道我是个这样勇敢的人。

后来呢?后来我等时间给我一个答案。

我写这些不是要去证明我有多喜欢你,也不是为了让你来拥抱我,我只是觉得如果我写下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可以摆脱掉,可以让我不那么难受,让我轻装上阵,我一直就是个这么自私的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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