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岁特别微妙,我喜欢二十五岁。
有的人结婚了,还生了孩子;有的人还撒欢的自嗨,没谈过一场恋爱;可以是职场小白,也可能有了华丽丽的头衔。这个年纪,和二八月乱穿衣的感觉类似,只要自己舒服,多半不会有人非议。再年轻或者再年长一些都不会那么妥帖了。
回想我二十五岁的时候,每天都要坐班车,从市区经高速到五十公里外的开发区上班。
我深爱我的工作,皆因为迷恋在班车上度过的两个半小时时间。
早上,我带着早点------牛奶,面包或者大饼鸡蛋------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牛奶是那种袋装的海河牛奶,我会用牙撕下其中的一个角,拿嘴叼着,再去取干粮。撕下来的一角就塞进车窗玻璃下面窄窄的缝隙里,我特别想知道日积月累后多长时间能把这个缝隙填满。
我不睡觉。
乐趣从车子开进高速开始。
深秋,高速两侧都是黄绿相间的景色,近处的是灌木和杂草,远一点的是庄稼。在高速围栏的下面,一定是有情趣的高速工人种下一簇一簇的花。
一簇一簇的喇叭花在略显萧条的路边点缀着,紫色就会每隔一定距离出现。
我不睡觉,也不跟人搭讪。我乐此不疲地数这些喇叭花。
五十公里的高速路面,每隔300米左右就会有一簇喇叭花出现。花其实不多,叶子倒是茂盛。它们攀附在高速围栏的铁丝网上,或者委身在铁丝网下。
有时候花的长龙就会断了,不是因为有岔路口,也不是没有围栏护着遭人践踏,总之要多熬过几分钟才重新出现。我也不急,我假想花的位置,颜色,在心里描摹它应该怎样攀爬在护栏上。
下班时往往天擦黑了。等进了高速,窗外一片漆黑。
我不睡觉,不能数花,但很快找到新的乐趣。
高速两侧矗立的电线杆上面安装着各种广告灯箱。为了看灯箱,我不能坐的太直。我要把屁股坐在座椅的边上,后背靠着靠背,尽量放低视线。
他们依次是酒的广告,烟的广告,房子广告,广告公司的招商电话……。我依次记着这些广告的安放顺序,内容,甚至上面的电话。有时候一路下来,腰酸背痛却浑然不觉。
司机是个个头很小的中年人,简直就是公司里的包打听。他用对讲机和在同一班车公司的师傅联系,絮絮叨叨的讲一些公司里的杂闻轶事。
有一天下班的时候外面起了薄雾,幸运的是司机在高速关闭前紧赶慢赶还是成功上了高速。
这雾实在不讨人喜欢。窗外的夜色成了灰白,灯箱的光穿不透雾气,只能见到一团昏黄。
车速很慢,司机漫不经心的在对讲机里聊昨天的牌局。我索性坐直身体,专注的听。
司机说,昨天我十点散的,我怎么就那么不顺,一把好牌在手里,愣是输了三百多。
对讲机说,嘛顺不顺的,就是智商问题。谁赢的多,不奏是小李子两口子嘛。
就是就是。司机也不反驳,最后哎,我手里楞剩了三个二,真是服了我了。
找到事做,时间过的就快。
车驶向高速出口的时候,除了司机和我,一车人还睡着。
我想起抬头看路边的灯箱广告,竟然比刚进高速时亮了不少。
我说,哎,师傅,好像不对吧?这个灯箱我没见过。
师傅就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惊诧我坐车以来第一次开口讲话,然后轻踩油门滑到收费窗口。他开了左侧的窗户,递出三十五块钱。
收银员快睁不开眼了。只一抬头,嚷了一句:不够。
“一百一十五?!”我跟司机同时叫出声。
“这是哪啊这?”司机师傅嚷嚷着,同时往窗外张望寻找这一百一十五的蛛丝马迹。
我看到收银员翻了个白眼,轻轻吐出两个字:“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