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很少特意给我买什么礼物,印象中有过那么几次,大都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满怀递给我。
1.
姑且叫它私塾吧,那是我上学的第一天,那天我挎着母亲缝制的单肩包,记忆中高大的父亲带领着我,走向人生的第一堂课。
等我安排好位置坐下,父亲问我要带橡皮的铅笔还是不带橡皮的,我说不带的,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带橡皮或不带的,于是随口一说。
然后父亲出去了,我甚至,忘记了父亲当时年轻的背影,只记得他很快回来了,拿着一支,应该是黄色的,不带橡皮的铅笔,塞进我手里,我用它第一次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歪歪扭扭的,写了整整一张纸。
2.
那是学前班的一个放学后,我回到家,父亲见我在用一支不属于我的自动铅笔,我甚至,忘记了笔的颜色,只记得是一个青梅竹马,她说想跟我互换笔来用,我也没想为何,就答应她了。
“你明天把这笔换回来,别给人家弄坏了。”父亲说。当时的我没明白父亲的意思,但果真还是把笔换回来了。当时想着是怕我把人家的笔弄坏,所以才这么说的吧。
现在想想,可能,是觉得我喜欢那支笔吧。
记不清是午时还是傍晚了,放学后,我背着母亲缝制的小书包,走进屋里,只记得父亲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VCD里有光盘在转动,发出耳朵捕捉不到的嗡嗡声响,电视里播放着有关兔子养殖的知识。
父亲好像什么也没说,真真的,记不清了,我同样记不清的,还有父亲看见我时,从抽屉里拿出的那支崭新的自动铅笔的颜色。
3.
记忆中是个阴天,至少屋里是昏暗的,也可能是回忆泛黄褪了色,但我忘不了的是,父亲从外面回来,伸手从他外衣内侧口袋里掏出一把玩具枪,递给了我,父亲笨拙地想把子弹塞进枪里,却没能如愿,但我还是开心地接住了,开心得像个孩子,不,就是个孩子。
那天屋里,只有我跟父亲,我记不起之前的事,也记不清之后的事,唯独记着父亲从怀里拿出玩具枪的动作,像拿出一个宝贝。
4.
我有喝酒的习惯,不至成瘾,却也爱好,父母都是知道的,母亲是有点反对我饮酒的,父亲却总说,孩子大了,适当喝一点是可以的。
上个暑假,有次过庙会去亲戚家,我多喝了几瓶,有点醉了,后来父亲对我说,以后得注意着点,不要一直喝,要适量。我半开玩笑地说,自己在家喝还要自己买,这次好不容易逮着机会。
过了几天,父亲往常一样,骑着电动车下班回来,唤我的名字,我前去迎接,只见电动车上赫然放着一整箱的啤酒。“买的稍微好一点的,你开学前喝完吧。”
我激动极了,又是突如其来的。就像是那根忘了颜色的自动铅笔,像那把装不进子弹的玩具枪,这一箱酒,为我的二十岁,印上了一个标记。
真的觉得,有些事,不同年龄段会有不同的解读,很多年幼时的谜,就像那些有关咽下瓜子会在肚子里长出藤蔓的童话,慢慢都就释然了。
2019.1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