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断断续续读了沈复《浮生六记》中的《闺房记乐》,因为文言功底不够,很多语句读不太懂,于是又对照着林语堂的英译本读了起来,也是似懂非懂。尽管如此,依旧被沈复笔下的爱妻陈芸的可爱形象深深吸引。
是的,谁不觉得陈芸是个可爱的女子呢?从口诵《琵琶行》到写出“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的佳句,从藏粥待婿到劝君食虾卤瓜的笑谈,从银烛读西厢到共同论文品诗的韵事,这一切无不闪耀着一位古代女子的贤淑与智慧。还有夫妇两人品月评花、耳鬓相磨、亲同形影的日常生活,让人禁不住羡慕其间的雅致温馨的情怀。那几句“情之所钟,虽丑不嫌”、“我笑君子爱小人”的调侃话语,又蕴藏着多少亲昵与风韵!不可否认,两人的生活能够充满情调,与沈复多情与细腻的性格有很大关系,但更主要的还是源于陈芸的温婉可人与爽朗率真。他们两人可谓是情投意合,于是才会有“愿生生世世为夫妇”的深情,才会有共拜月下老人的痴心,才会有“君画我绣,以为诗酒之需”的憧憬,才会有“不知今日世间,亦有如我两人之情兴否”的感叹。
但是,虽然有那么多的浪漫与温馨,两人的感情最后还是以陈芸早逝的悲剧告终。若不是没有《坎坷记愁》,我真想象不出陈芸会受到那么多的猜忌与压抑。我原本以为,她与沈复的甜蜜而有趣的生活一定是以一帆风顺的客观条件为基础的。如此看来,他们的种种乐趣来得更难能可贵。
于是,我禁不住想,若是陈芸生活在当代,若是没有封建礼教的种种约束,他们的生活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呢?她的乐趣会更加浓厚吗?她的悲剧会避免吗?
若是陈芸生活在当代,至少不用等到鬓斑之后方可相与访名山,不必在公婆面前如此谨小慎微,当然也不会有女扮男装到水仙庙观“花照”的趣事。她那纯真豁然的个性应该会得到进一步的释放吧?
可是,我又不敢断定,她与沈复的那些浪漫趣事,在现代化的环境中还会不会有机会实现,他们还有没有心思去营建那么浓厚的雅致而又温馨的情调。她们还会波舟万年桥下,待月乘凉,续沧浪韵事吗?还会避暑于老妪庭院,吟出“兽云吞落日,弓月弹流星”的美妙诗句吗?还会在长桥柳荫下,出神地观鱼鹰捕鱼吗?
尽管不敢断定,可我又不会因此而伤怀感叹。因为,正如林语堂所说,“也许古今各代都有这种女人”,只不过在陈芸身上“贤达的美德特别齐全,一生中不可多得”。是的,每一个时代都有可爱的女子名为陈芸,或者说,每一位女子的内心都默默地住着一个陈芸。
只是,是不是这女子的身边也有一个沈复呢?他值不值得有人为他藏粥待婿?他会不会因“德其正”而随爱妻早起?他有没有“调其言,如蟋蟀之用纤草”的心思?他会不会有离别后,“反觉一刻如年”的深情厚谊?于此,我也不敢断定。
“其形削肩长项,瘦不露骨,眉弯目秀,顾盼神飞”,沈复眼中的陈芸也许不是最美丽的,但也因该是最可爱的吧!沈复娶陈芸,万幸!陈芸嫁沈复,亦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