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春天一来,我的心里总是蠢蠢欲动,觉得会有什么事要发生;但是春天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就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似的——王彩玲
《立春》和《孔雀》极为相似,都是顾长卫导演的时代三部曲之一,也同样是讲了一个梦想破灭的故事。
只不过《孔雀》里姐姐的梦想破碎是时代在刁难她,而《立春》里王彩玲的梦想破碎是她在与时代为敌。
十八线小城市里真心实意想搞艺术的人,最后命运都大抵相同——不被世人所接受,郁郁不得志,也近一步的表明人生的不如意是十有八九不如意。
庸俗憋闷的年代和垂死挣扎的梦想在影片中不停的穿插交织,浮在半空中的感情不能发泄,就转变成为了一些酸腐或者疯狂的行为,一个人如果憋的太久了,不管是在生理还是精神上,总会出毛病的。
王彩玲这个人物很像王小波口中那只特立独行的猪,要知道在猪圈里做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是很需要勇气的,她有天赋,意大利歌曲唱的极为生动,但她同时也又胖又丑,脸上还有许多的麻子。
长相和声音的巨大反差很是折磨她:一方面她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不该与其他平庸之辈混为一谈,她托人帮她去办北京户口,她说我不想在这个城市里发生爱情。另一方面,想逃出去的欲望被拦腰斩断,她仍在自欺欺人的说人民歌剧院正在调动我,我马上就能去北京了。
这种白日美梦很快破碎,她狠狠的摔下来,也十分清醒着,其实她的终极目的就是希望唱到巴黎去,得到万千的掌声,她对艺术的追求其实早已和艺术无关了,而是已经变成了一个功利者,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平庸之辈,当艺术没带来她所想象的功名利禄时,她便开始悲叹自己生不逢时,但到了最后她也明白要为自己当时的选择承受所要付出的代价,换句话说,就像她自己说的:既然你是这个命,你就要担着,她不是没有过爱情,如果说这种毫没有由来的也算爱情的话。
她喜欢的是业余画家黄四宝,而她之所以喜欢他,很大程度上这两人个都抑郁不得志,也都是认为“用玫瑰煮出来的汤比卷心菜煮出来的更好喝”的理想主义者。
其实黄四宝更不靠谱,不然他也不会每次连美术的初次都过不去,他的业余更是显而易见的,他求王彩玲当他的裸模,当他在画王彩铃听见隔壁夫妻发出的的鱼水欢好之声时,他心烦意乱的打开了录音机放出了音乐,他并没有专心于画画,就像他身边的好兄弟周瑜给他的评价一样:志大才疏。
正因为如此,他的梦破碎的最早,放弃的也最早,他在和王彩玲一起坐火车聊天的时候说过了:我的境界没那么高。因为王彩玲喜欢他,但他没法接受王彩玲,言下之意就是说即使我成功了我也不会喜欢王彩玲你这样的丑女人,一定要娶一个美女老婆,而当他最后干起了坑蒙拐骗的工作,成为了黑心老板时,再次遇见仍苦苦坚持的王彩玲都不能唤醒他的旧梦,他早已经和往事干杯,年轻时的轻狂早就锈迹斑斑,他不但沦落成了平凡人,他甚至沦落成了比平凡更不堪的人。
王彩玲身边没黄四宝了,她又碰见了胡金泉,这是一个被小城所有人视作一根鱼刺的男人,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胡金泉爱跳芭蕾舞罢了。
但胡金泉活的更艰难些,他只想沉浸在自己的芭蕾世界里,与世无争,并没有王彩玲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但众人仍然没有成全他,流言蜚语的压力让胡老师觉得自己是一个怪物,沉浸在艺术里好像对身边的柴米油盐是一种犯罪,所以即使一位女学生笑着邀请他来跳舞时,坐在三轮车上的母亲脸色就突然变了,可见舆论的压力的厉害,可是能杀人的。
其实电影还蛮隐喻的证明了胡金泉的另一个身份,他的性取向是男人,所以他一直没有办法结婚,他去求过王彩铃,但是不行,王彩玲毕竟是女人,撑不住大不了找个人嫁了,但是他胡金泉不行。
后为了证明自己的“正常”,他不惜用强奸女学生这样两败俱伤的方式,当胡金泉从厕所里出来的那一刻,他那纯白的白色毛衣和长袜上布满了黑色擦痕,不仅洗清了小城里的谣言,而且意味着他终于得到了解脱,神圣纯洁的领域也终究不再干净,向现实低头投降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有监狱里的一方净土才能让他放松。
《立春》里所有细节都是某一种人类感情的真实写照,虚荣,功利,不堪,自欺,麻木,心酸,可笑,这些所组成了不同的人,告诉观众为何“你就是你,我就是我”,也痛诉了这个世界的不美好。
其实细节更多的代表的是一种救赎,尽管救赎总来自别人,无法自我救赎,就如同王彩玲在站着的时候用一种很难看的中年妇女的姿势却不自知一样,但好在救赎虽来的晚,但本意是好的,这救赎是放下身段,把自己放到生活的一茶一饭中,把自己放到庄重的内心里。
而最后大多追求艺术的人都可能是被风抵挡住的王彩玲骑着的自行车一样,却也能是错生在麦田里的一株月季一样,虽然陷进泥潭,可终究要以庄严的态度,面对着世界本来的面目活下去,这既是我们的尊严,也是我们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