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天气,常有不期而至的暴雨。施月明天天乘地铁小巴上下班,总是要随身带伞的。
这天有同事请假,她不得不早班连着中班站了超过十个钟,中途只吃了一个杯面,到下班的时候,两条腿酸痛得不像是自己的,胃也开始抽搐。偏偏出了地铁口又是大风卷着大雨倾盆,撑着伞艰难前进,走到翡翠华庭大门外,路灯下明明白白一台计程车停下来,探出一张不太陌生的脸。
这黄大仙也不知道真灵假灵,怎么又遇见了?施月明想高兴来着,可又高兴不起来——这又算什么?现成的好货色可望不可及?
男人犹豫了片刻,还是推门下车,然后被浇了满头满身。月明心里一软,腿便也不觉着酸了,飞过去让了大半伞面遮着他。
“我送你回家吧。”这画面未免有些好笑,男女的角色掉了个个儿似的,刚从医院回来的钟元瀚却是不察。
下午循例去探视,隔壁病房的家人齐齐整整。老人在ICU躺了五年,终于油尽灯枯,儿女们就是来向父亲做最后的道别的。五年时间消磨了悲痛,他们反而都如释重负,平静地面对这个结果。
他一个人走到了医院中庭,在长椅上坐了好一会儿,他问自己是不是在期待这样的结果,又隐约觉得有这样的想法太过可怕。
如此,回家便迟了。如此,他甚至恍惚了一秒,才冲施月明摆摆手,“不用了,谢谢。”
“做邻居不是应该守望相助么?”她故意坚持,他也无力再反驳,笑了笑,与她保持着一掌之距往前走。
和施月柔住的联排别墅不同,钟元瀚家是高层公寓楼。两个人走到楼下,他回身道谢,女人狡黠一笑,指指自己胳膊,“瞧我都淋湿了,不请我上楼喝杯水吗?”
钟元瀚想起来,绅士风度还是要的。
趁他进厨房倒水的间隙,施月明环顾室内。屋子里的陈设也未免太简单了些,除了书柜里满满当当,但真不像有女主人的样子。
“太太还没下班?做医生真辛苦。”她这般闲聊口气,无非是想打探底细。
钟元瀚也是孤身日久,根本品不出女人机窍,“哦,她不是医生,是病人,我刚从医院探视回来。”
施月明心里的小九九转得飞快,差点没能按捺住那点不要脸的雀跃的小心思。他的意思是他太太长期住院?那么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她觉得自己得回去好好缓缓,今天身体太疲劳,大脑又太兴奋,万一失眠爆痘出黑眼圈那就惨了,再贵牌的保养品也救不回来。
她绷了仪态告辞,出了门转身就把男人家门牌号拍了下来,然后一路哼着《卡门》回了家。
“阿姐怎么这么高兴?琪琪说我煮的饭没有姨姨煮的好吃,念叨了一晚上。”施月柔打着哈欠歪在沙发上,家里的男主人还没回来,做太太的总要等一等。
施月明到冰箱里翻出半包吐司,扔了一片到吐司机里烤了两分钟,拿出来抹上黄油——虽然淀粉脂肪全都很罪恶,但小小地奖赏一下自己也不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