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风情与文化寻根
——论巴陇锋丝路小说《丝路情缘》叙事策略与审美风格
张文杰 刘艳娥
(本文刊发于《中国美学研究》第16辑)
摘要:西安70后作家巴陇锋的长篇小说《丝路情缘》从多角度多领域地挖掘了丝绸之路上的中国故事,描绘了寻祖车队所看到的西部民族浓郁的习俗风情,女主人公雅诗尔回到大唐古都的陕西,象征着实现了华裔后代传统回归与文化认同的民族梦想,再现了华夏民族传统的历史魅力与文化自信。其叙事策略与审美风格体主要现在:首先,作品将丝绸之路上的浪漫传奇爱情与西部民俗风情、自然景观和历史文化融为一体;其次,塑造的人物形象鲜活饱满,情节一波三折,而传统诗性话语的渗透,使得整部作品充满诗意性的隐喻和象征意味;第三,西北方言俗语与当下流行语的结合,使得小说的叙事话语既具有亲和性、地方性,又具有时尚性、当下性的流行元素,很能抓住读者的审美阅读趣味。总之,《丝路情缘》就是这样一种开放性的叙事文本:在新颖别致的叙事策略中,渗透的是民族性、地域性、抒情性、政治性以及时尚性元素,这些都在不断地召唤着读者进入深度阅读和阐释,产生新的审美期待,同时又期待跟作者地展开关于西部丝路风情故事的潜在对话。
关键词:巴陇锋;丝路情缘;丝路风情;文化寻根
迄今为止,诗意而浪漫地书写丝绸之路上的地域风情、爱情故事和文化寻根的主题,70后的西安作家巴陇锋无疑算是国内尝试这个题材的第一个作家。2017年初,他的长篇小说《丝路情缘》一面世,就立即引起国内文学界和媒体的关注和好评,几百家大媒体如《光明日报》《文艺报》《中华读书报》《中国民族报》、人民网、新华网等好评如潮,或认为是“为‘一带一路’战略歌与呼的丝路小说第一书”,或认为是“文化自信艺术化的表现”,或以为是充满现代网络流行话语的“青春时尚写作”,或以为是“影视改编的良好范本”,或认为是“为西部网络文学打开新思路”,总之,该作品充分发挥了小说创作为国家“一带一路”策略营造良好氛围的积极作用,取得的社会反响和文学价值应该是多方面的。长篇小说《丝路情缘》以具有东干血统的华裔少女雅诗尔和其富豪男友伊万的情感故事为线索,以“陕西村东岸子丫头雅诗尔回老舅家省亲寻祖车队”逆向丝路寻根之旅为导向,从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斯塔纳出发,一路向东,沿途历时17天,途径阿拉木汗、霍尔果斯、新疆吐鲁番、甘肃敦煌、陕西宝鸡等各丝路明珠城市,一路胜景与风情、一路见闻与歌声,最终到达了古丝绸之路的起点城市——西安,回到了“爷的省”——陕西,完成了雅诗尔的故土崇拜与文化寻根的使命,生动地呈现了丝绸之路沿途的自然景观和风土人情。雅诗尔虽然出生于哈萨克斯坦,但她的身体血脉里有着东干血统,因为小时候听爷爷说的最多的故事就是上祖辈从“东干”迁向西域的传说,因此她从小就揣着一颗“中国心”,准备回归故土、找到老舅爷曾经居住的先祖之地,实际上她潜意识里寻找的是生命之根、传统之根和文化之根。小说从多个角度多领域地挖掘了丝绸之路上的中国故事,描绘了丝路寻所看到的浓郁风情,回到大唐古都的陕西,也就象征着实现了华裔后代的传统回归与文化认同的民族梦想。
长篇小说《丝路情缘》由陕西省委宣传部的重点文艺创作电影剧本《丝路情缘》改编而来,同时也是北京市优秀长篇小说创作出版扶持项目。除了作品回应“一带一路”国家战略的大背景,以及经济全球化、文化多样化之大潮外,还在于作者善于编织浪漫爱情故事、描写西部地域风情、赞美民族文化认同的强烈意识。有研究者认为:小说选题围绕“丝路”、“情缘”,显然是一个典型的与“一带一路”紧密相关的作品。作者“竭力在这个热度持续升温的国家战略里,寻找自己的文化立场和文学定位。小说能紧贴当下主题,跟上政治经济步履” ,这构成了这部小说立言的政治导向和审美立场。德国美学家姚斯认为:一部好的文学作品并不是直接给读者提供某种观点,或形而上学地展示其超时代的本质,而是“更像一部管弦乐谱,在其演奏中不断获得读者新的反响,使文本从词的物质形态中解放出来,成为一种当代的存在。”《丝路情缘》就是这样一种开放性的叙事文本,渗透其中的是民族性、地域性、抒情性、政治性以及时尚性等元素,这些要素召唤着读者进入深度阅读,产生审美期待,才能与作者更好地展开潜在的对话。纵观目前国内文坛,文学写作正在变成一种穿越或玄幻的网络小说或畅销书的娱乐形式,打造包装成精美的商品来赢得市场上的热销,而其意义和价值却已经很难再用传统文学观念的尺度标准去评判了,文学的灵魂也变得四处难觅。尤其在影视娱乐的消费文化时代,含有诗歌韵味的纯文学开始隐退了,退到了日常生活的边缘,即使有所创新,也只是小清新、小鲜肉的风格,总觉得更多的是虚情假意,或肤浅诱惑,或小资情调,缺乏对日常生活与人物内在情感深处的深度挖掘和把握,也很难真正从内心深处打动人的灵魂。但翻开才气逼人的70后作家巴陇锋的小说《丝路情缘》后,笔者不觉眼前一亮,除了时尚流行的小清新风格外,还是感觉到了作品中蕴含了西部民族文化景观和浪漫传奇故事,其政治化、诗性化的叙事话语与传统的美学趣味,以及厚重的民俗风情韵味与文化寻根的认同感融为一体。整体来说,小说《丝路情缘》能激发和唤起读者阅读的审美期待,其创新亮点主要归结如下:
一、丝路浪漫传奇:浓郁的西域风情、民情与景观
小说叙事最引人注目的是浓郁的西域风情与自然景观。小说以游记式线性结构来写旅途上的一路见闻和发生的故事,将美丽活泼的雅诗儿寻祖行旅所看到的景观、风俗、人情、文化和对故土的思念呈现在我们面前。譬如作品一开始让读者跟随女主人公雅诗儿来到楚河岸边的碎叶城,寻访诗仙李白的诗歌灵性,拜寻他的衣冠冢,了解碎叶城与唐代“安西四镇”的历史,考证了碎叶城与当地“碎叶茶”(绿罗裙茶)之间的联系。雅诗儿自豪地称自己是“大唐胡旋女”(因为她曾在哈萨克斯坦全国“胡旋舞”大赛中夺过魁),她的即兴表演时而舒缓飘扬,时而芬芳轻盈,让在场的观众入迷如醉。作者将这种含有西域风情的舞蹈艺术,跟传说中的杨贵妃和安禄山当年跳此舞时的传说联系起来,并引用唐代诗人白居易的《胡旋女》为证:“铉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飘转蓬舞。”不仅塑造了女主人公优美的艺术形象,而且还勾起了读者对西域胡旋舞的热爱,和对大唐文化历史传播充满了自豪和自信。
《丝路情缘》的叙事情节中处处洋溢着中华文化的巨大魅力。首先是汉代时张骞出使西域后中原文化与丰富产品在丝绸之路贸易交流上得以传播与辐射,东干先祖到达中亚后也带去了中国文化,他们自称“中原人”,认同“中原文化”,这种认同表现在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的各个方面。如东干人的蔬菜经营和水稻种植,在苏联时期就很有自身特色。据研究者发现:在中亚,连韭菜和粉条的发音也来自东干语音。其次是汉民族民族文化的传承和时代氛围的影响,也能从东干人家日常生活习俗中居住的“炕”的设施也能看出来。“炕”是中国北方农村人用来睡觉、休息的土坯制作的“床”,中亚当地的居民家中没有“炕”。作为来自中国西北的华夏人,东干人在中亚家中设置了起居休息的“炕”,“炕”形成了东干人家中特有的一个小空间,不同身份的人在“炕”空间里所处位置不同。这种生活习俗显然是华夏文化在丝绸之路的西域文化传播产生的影响和留下的痕迹。再次,是小说第三章“告别陕西村”也有汉文化的痕迹,女主人公雅诗尔回到自家落满尘埃的自家院落,看到了爷爷奶奶过世之后房屋显得阴森森的,因为乡亲们说“人是房子的魂,没了人,房子也就没命了。”就在爷爷奶奶牌位的左侧,有一套清代的女人服装,据说那是奶奶结婚那天穿过的汉服,显然保留着浓郁的汉民族生活习惯。看到雅诗尔回到了陕西村,乡亲们保留着千百年来陕甘祖先流传下来的礼节,留她要挨家挨户吃饭,还要走时送上一些小米之类的特产。最后,我们还要知道:据史书记载,一百二十多年以前,这些因为参加反清武装的陕甘回民起义的陕西人,从故土迁移到中亚地区但却保留着清朝文化和语言风俗,他们被称为“来自东边的人”,也即东干人。东干人与祖国断绝来往上百年,遗失了汉字,但仍保留着陕西的方言和风俗习惯,因而被看作是“陕西近代文明的活化石”“陕西村”村民至今都不和其他种族的人通婚,年轻人的婚姻还是通过传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办喜事时仍保留了古老习俗,即宴席为13碗、24碗和85碗菜肴等。
小说处处充满诗意的西部景物描写,阅读每一段都会震撼着读者,例如第八章“新疆好地方”,作者先引用李白的《关山月》和岑参的《逢入京使》两首诗铺垫,无论是“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还是“故园东望路漫漫”,都是描写当年西部边疆距离大唐都市的遥远与荒凉,但落脚点是今天时代不同了,天山美景十分壮观,“果子沟一线风光”十分旖旎:松林挺拔,浅草平铺,珍禽异兽,山林飞瀑,都会让寻祖车队的所有人和读者一饱眼福,流连忘返。至于新疆歌曲“吐鲁番的葡萄熟了”、“阿拉木汗”的插入,赞美古都长安的歌曲“送你一个长安”的抒发,更是加重了作品的地域文化色彩和汉民族文化的情调。第十四章写雅诗尔与伊万在兰州市黄河桥上浪漫拥抱与激情,也是十分感人。两个人的爱情要以“黄河为证,白塔为媒”,既推进了情节的稳步发展,又充满了诗意描写的壮美与浪漫。雅诗尔经过17个小时的中国城市旅游,看到兰州和黄河,想起当年渴望到美丽的兰州大学去留学深造,现在看到这里的街道树木,触景生情,不由地洒下热泪,但她马上心里舒服而安静了很多。作者在此归结为一句“吾心安处是故乡”,既足以抒发主人公诗意浪漫的内在情绪,又隐含了回归故土亲情的文化寻根命题。兰州的地理位置在西部十分重要,既是黄河之都,又是丝路重镇,它扼西域之咽喉,守中原之屏障。早在2000多年前的丝路贸易途中,满载着丝绸、瓷器、茶叶的驼队就穿行于狭窄的河西走廊,兰州打通了中原与西域的商业贸易。因此,自古以来,兰州就变成了丝绸之路经济带上的重要节点。小说在部分章节中,以兰州在西部的地理位置、文化崛起等为背景,旨在展开女主人公的浪漫恋情(黄河岸边的依恋)和对华夏民族文化认同(牛肉拉面、兰大、读者杂志等的意象符号与文化魅力)的潜意识向往。
二、诗意性的隐喻:人物形象的塑造与传统的诗性话语
《丝路情缘》中的人物形象的塑造得丰满而鲜活有力,就连人物命名也充满诗意和隐喻的味道。比如女主人公雅诗尔,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斯塔纳孔子学院的校花,19岁,生得冰清玉洁,能歌善舞,颇具艺术气质,连她的名字也隐喻着中国古典文学中“雅”的高贵品格。“诗经”中的“雅”原指音乐中的正声雅乐,用在雅诗尔身上,就是纯净、典雅和灵气十足。由于她始终心里做着回归老舅爷家的省——陕西村的旧梦,自称是“李白的使女”。雅诗尔的哥哥叫十娃子,质朴、厚道、沉默,因在公司技术超群,赢得了在孔子学院管教务的时尚美丽的都市达人康雅洁的爱情。康雅洁名字中的“雅洁”二字,除了具有古典诗词中风雅颂的“雅正”之意,还有中国明清时期桐城派作文要求的“措辞规范、高雅简洁”韵味儿。迷恋和追求雅诗尔的伊万,是一个有着哈萨克血统的、长着高挺鼻梁的俄罗斯小伙子,他是冠亚航空公司执行总裁。“伊万”的名字就隐喻着他赚钱很多(谐音“一万”),是个“高富帅”,有时比较喜欢放纵自己,对漂亮的女孩子都想施展一下自己的魅力。即使这样,伊万也被汉语和中国古典文化的博大精深所感染,被雅诗尔身上的东干文化所吸引,他为此学会了不少汉语文化。
例如,伊万也想看看唐都西安,故能脱口说出:“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古典文学句式;听到雅诗尔唱《燕子》,他用唐诗句子评价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他随口引出“仰天大笑出门去”“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古诗句,可见他对汉语文化与浪漫的唐诗的国度是多么入迷和认同。伊万英俊潇洒,出手大方,对漂亮的女孩子都很有杀伤力,但也不注意小节,喜欢招蜂惹蝶。雅诗尔虽然也喜欢他的帅气和魄力,但最终不能跟他结成夫妻,除了文化的根、传统的根扎在陕西故土,再就是骨子里唐文化的高雅和执着的品质,不愿意将自己的爱情、趣味、命运与钱财绑架在一起,最后选择离开了伊万,而与朴实、开朗、真诚的西安青年郑能量(谐音中隐含着“正能量”),也是因大唐本土人民的热情与真诚所感动,或者被古朴的文化与文明所吸引。郑能量的朋友汪德福,隐含着英文意思:“wonderful”,是“精彩的、美好的”化身。至于故事一开头就出现的雅诗尔的同学法蒂玛,性感时尚,为人放纵,风流成性,最终她与伊万混在一起也是人物性格发展逻辑演变和自身选择导致的最终结果。
颇具诗意的情节有两处:一是寻祖车队在去往土耳其首都安卡拉的路上,雅诗尔听到了国内上世纪80年代著名歌唱家关牧村甜美悠远的歌曲《吐鲁番的葡萄熟了》,再看看车窗之外吐鲁番的风情、风景,加上歌唱家那热情、质朴、醇厚的声音和宛转悠扬的旋律,她真的被陶醉了,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被此情此景所打动,也感觉到了“生命的律动、青春的喷薄”,甚至“一丝冲动的欲望”,这一段写得很有诗意。这个细节对雅诗尔浑身充满诗意的艺术气质和个性塑造,显得自然而不事雕琢,且笔法优美。再一个就是雅诗尔来到古城西安,在长安塔下载歌载舞,纵情欢唱《送你一个长安》,这既是对古都文明的赞美,是对未来大西安的畅想。“送你一个长安,恢恢兵马,啸啸长鞭;秦扫六合,汉度关山,剪一叶风云将曾还原……。”歌词写得大气磅礴,意向纵横。毕竟西安代表着中华古国文明,从新旧石器时代一直到汉唐盛世演绎成如今繁华的的国际化旅游大都市,历史文化十分丰厚。绵长的历史成就了西安“天然历史博物馆”,现代经济的发展造就了西安丰富的现代特色的文化旅游资源。作为首批中国优秀旅游城市,它素有“中国地下博物馆”之称,其文化遗存密度之大,种类之全、级别品位之高,在全国也是排在首位。女主人公雅诗尔看到美丽古朴的西安城墙,就想起了跟爷爷的老相册里看到的一模一样,雄浑苍劲的城墙轮廓让她迷恋不已。大唐古都毕竟遗留的历史文化十分丰富,这也让当代人对西安的旅游资源类型的丰富感到自豪,对外地人更是充满一种文化认同和向往之情。西安除了具有原始文化遗址、原始部落居住地、帝王将相的住所、军事古战场等,又有古色古香的老建筑设施,如碑林、佛塔、陵墓陵园、特色街巷、名人故居等,加上美食文化、民俗表演、民间礼仪、宗教信仰、地方习俗,以及参与性较高的现代人文娱乐活动,使得这座古城处处散发着历史悠久的韵味。
小说叙事模式毕竟是一种散文式的记叙文文体,它可能描绘的是现实里已有的图画,取材于现实周围曾经发生过或即将发生过的事情,尤其是在作家表现男女人物生活经历的感情危机,但对人物喜怒哀乐情感的虚构是不可回避的,只不过是作家善于将虚构和想象尽可能与小说中人物性格发展的逻辑走向保持一致罢了。美国小说研究者W.C.布斯就认为:“无论一部作品就有什么样的逼真,这个逼真总是在更大的人为性技巧中起作用的:每一部成功的作品都以自己的方式显出是自然的和人为的”,而且“都是一种沿着各种趣味方向来控制读者的设计与超然的精心创作的体系”。我们在阅读《丝路情缘》时,总是潜意识里感觉到大唐的传统文化的迷人与民族认同的情结始终左右着女主人公和读者的情绪,不由自主地会被汉民族文化的精神所左右。正是在这种对古都历史文化的根的迷恋和潜意识的认同之下,女主人公雅诗尔才带着他的男朋友伊万游逛当代具有标志性的建筑,如购物中心、国贸大厦,游览省体育场、美术馆、图书馆,体验代表古都现代文化传播的西京语言大学,雅诗尔忙得不停拍照和发微信微博,在所有的照片下都要写上:“我是西安丫头”。这就塑造出了雅诗尔寻根传统文化的个性与民族文化认同的潜意识心理,从而也赞美了西安这个人类历史文明发祥地的蓬勃旺盛的生命力所在。
三、西北方言与流行语:叙事话语的地域化与时尚性
作者巴陇锋驾驭语言能力特强,能够将西北方言俗语、流行歌曲与当下网络流行语融为一体,使整部作品的叙事风格和文本话语,显得时尚、浪漫和接地气。先说流行歌曲的使用,小说开头几章写到雅诗尔听播放歌曲:“全世界都在说中国话,孔夫子的话,越来越国际化”,揭示了中国当时文化传播的开放性背景;还有80年代的港台流行歌曲“我的中国心”,以及其他当代流行歌曲如“向天再借五百年”“我和草原有个约会”“时间都去哪儿了”等,这些叙事话语具有强烈的的时代感和时尚性,很容易打动年轻读者的心灵。这些作为大众文化、流行文化如流行歌曲的引入,使得作品的叙事语境与当代中国文化的全球化、世界化的语境分不开。毕竟近几十年中国的经济发展崛起很迅猛,在世界各国的文化交流中不会不引人注目,因此作为中国人的爱国的自豪与热情会呈在港台歌曲《我的中国心》之中,这也会让一个异族外国大学生不自觉地深受华夏民族文化与友善情感的熏陶感染,并为之自豪骄傲。至于其他的流行歌曲的插入,让小说发展的情节、环境,始终与中国当代娱乐文化、时尚文化融为一体,使得小说叙事和人物性格的塑造变得更加时尚、开放和多元化。
小说中也引入了《新疆好》《达坂城的姑娘》《半个月亮爬上来》等新疆民歌和陕北民歌《兰花花》的运用,增加了西部地区习俗的民族氛围和审美韵味,又使得小说叙事充满了诗化的审美效果。尤其是新疆民歌的热情奔放,节奏感强,歌词幽默风趣,如《达坂城的姑娘》。小说第六章写车行伊利、石河子的旅途中播放了歌曲《新疆好》,女主人公雅诗尔听着听着眼泪不禁落下,可见民族风情与旋律多么深入人心,渗透灵魂。这首歌在旋律上体现了新疆民歌惯有“锯齿形”错落有致的曲调,曲调回环往复,音区转换突然,有时大起大落,有时婉转细腻,释放出的民族情感十分强烈,整个曲调对比鲜明,轻重相间,动静交互,具有浓郁的地方色彩。许多新疆民歌历史悠久,题材多样,生活气息浓郁,节奏明快,曲词幽默而富于形象,旋律风格多变,成为维吾尔族人民的生活情感的重要表达方式。当然也跟新疆的地域自然风貌、民族性格相关,因为新疆地处边缘,历史上受儒家文化束缚和制度文化的约束较少,当地人热情开朗,性格直爽,泼辣大方,能歌善舞,且歌舞表现出蓬勃舒展的壮美之情。作品不时地插入这些西部具有民俗风味的歌曲,主要是提供一种人物活动的自然场景与文化氛围,塑造了女主人公雅诗尔能歌善舞、青春激扬的品质。如第十二章,写寻祖车队来到祁连山北麓的古代皇家驯马的山丹军马场,有雪山草原,有蓝天白云,大家一起骑马、赛马、唱歌、赛歌,王智和雅诗尔在马上满起花儿:“东山的云彩西山里来,西北风吹过山丹来”“跟上外阿哥我往前走,好日子咱还在(那)后头……”,花儿是西北甘南一代少数民族经常用对山歌的手段传达情意的一种方式,这里借助于西北歌谣方式来传达了雅诗尔对未来爱情的赞美和向往,同时也呈现了女主人公多才多艺、能歌善舞的艺术素养。
再说西北方言俗语的运用,为作品充满民俗风情意味点上靓丽的一笔。如小说人物经常爆出口语化的陕西地方语:“没嘛达”“我娃齐整的”“凑是的”“怂管”“肉夹馍”“攒劲的很”等,这些本土话语让当地读者感到亲切地道,让外地读者感到新奇劲道。显而易见,方言俗语在小说作品中的适当运用,虽然在外地读者读起来感到土得掉渣、俗得出奇,但作为寻根陕西、向往大唐的传统文化认同的人来说,却感到更加泼辣和有地方民族特色。小说总是时不时地插入了一些独具民俗韵味的陕西地方特色的俗语俗话,这样既可以塑造逼真的人物形象,增强作品的艺术感染力,营造一种地域历史文化上的亲和力,传达一种西部风情与文化的艺术效果。作者通过呈现这些民俗风情的方言俗语的修辞手段,从塑造人物形象到深化作品主题,从营造作品民族特色与氛围,到传达西部民族文化的审美价值,都起到了重要的文化寻根和民族认同的导向作用。当代中国作家的小说作品中,有很多使用了地方俗语方言,如贾平凹和陈忠实,除了他们是陕西籍的作家身份之外,就是运用方言更能传达某种特殊的人文环境、深厚的历史渊源,从而借以表达的某种历代文化传承下来的深邃的哲学思想。虽然表现形式是地方俗语、口语,但体现出民族语言的丰富多彩,但同时也让读者在潜意识里领略到某种颇具地域色彩的民俗风情,传达华裔后代文化寻根的主题。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网络流行语的运用,使得这部小说作品没有落伍时代,而是与电子媒介、网络新媒体等高科技背景结合在一起,从而具有超强的的时代感和当下感,因而具有有网络小说、流行小说的时尚性特点。如小说中经常会出现如“CD”“文化赞助商”“数据”“手机信号”“快递”“全网直播”“微博”“短信”等当下流行热词来点缀,使得作品紧跟时代潮流、文化多元与科技进步紧密联系,把读者带入了一种新的文化传播语境和新的审美文化形态中。只有这个时代才具有这样的特殊话语和特定词汇,如果脱离了电子时代的媒介文化和网络通讯的传达方式等描写,作品就不可能那么显得接地气,也不可能会引导年轻读者去体验当下人生活节奏快时间碎片化的感受。毕竟网络是大众化的公共空间,网络流行语在文学作品中的运用使得作品面必须对的是全民性、公共性和大众性行为,因此作者将文学表达交流的话语权交给了当下读者,使得作品编织的浪漫风情故事更具当下感和时代感,从而更容易打动当代读者的精神灵魂。
总的说来,文学作品离不开作家对生活的观察和体验,更离不开作家思考过、想象过和清楚地理解过的某些生活细节。俄国著名作家冈察洛夫认为:好的作家应该只写自己“体验过的东西”,“思考过和感觉过的东西”,“爱过的东西”,“清楚地看见和知道的东西”。作为70后作家巴陇锋,他还很年轻,也许他体验过和爱过的东西有限,但他作为东干学学者、研究者出身,对西部地域文化和民俗风情还是清楚地了解过,深刻地思考过,否则不会将作品主题、情节和人物塑造雕琢得地这么完美。《丝路情缘》既是寻祖寻根的民俗风情小说,又是浪漫爱情的传奇故事,同时又是反映丝路见闻中贯穿的中国文化、中国情怀、中国传统与文化寻根主题唯一的作品。从寻祖队伍在碎叶城拜谒李白的衣冠冢、在苹果城瞻仰冼星海浮雕、在吐鲁番逛“西游文化长廊”开始,到敦煌莫高窟惊叹反弹琵琶女的雕像,金城兰州夜听黄河轰鸣、吃兰州拉面、游兰州大学、看《读者》杂志,再到“爷的省”宝鸡访炎帝陵、吃岐山臊子面,最后到古都西安登古城墙、赏曲江夜市、逛钟楼与大雁塔、吃面、喋羊肉泡馍、游终南山……,中亚姑娘雅诗尔终于完成了寻祖的愿望,回到了老舅爷家的省,看到了大唐都市西安的壮丽辉煌,同时也认识了最能给自己带来幸福感的“长安哥”郑能量。整个作品字里行间充满爱国情怀、故土乡愁,再加上流行文化、民间文化、网络文化的多种元素,显得时尚大气,气势不凡。民俗风情、历史典故与传奇爱情穿插其间,情节显得一波三折,人物鲜活可爱。读罢掩卷,给读者灵魂深处增添了一股民族精神的自信心与中国文化的自豪感,丝绸之路上的地域神秘色彩和历史传奇故事,让小说叙事的故事情节更是别具一格,异彩纷呈。
注释
郭超.为西部网络文学打开新丝路[N].光明日报,2017-6-3(4)“文化新闻”.
周龙.哈萨克斯坦有个“陕西村” [N].光明日报,2014-8-7(008)“国际新闻”.
仵埂,任烜昕.丝路情缘,河山梦回——读巴陇锋长篇小说《丝路情缘》[N].新民周报,2017-9-6(4)
[德]姚斯,周宁等译.走向接受美学[A].接受美学与接受理论[C].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26.
陈晓明.文学的消失或幽灵化[A].不死的纯文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6):5-7.
常文昌. 故国之思:流淌在东干人血液里的情结——评巴陇锋长篇小说《丝路情缘》[N]. 中国民族
报,2017-4-7:011.
杨建军.论中亚东干文学的唐人村书写[J].外国文学研究,2017(3):147.
巴陇锋.丝路情缘[M].北京燕山出版社,2017(1):02.
余戈.我发现了中亚“陕西村”[N].北京科技报,2004-4-28:A15.
陈晓艳.丝绸之路经济带西安段文化旅游资源开发研究[J].陕西学前师范学院学报,2018(3):130.
[美].W.C.布斯.小说修辞学[M].华明等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63-137.
杨懿娟.浅析新疆民歌的风格特点[J].大舞台,2014(10):1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