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秒,绝望;
下一秒,希望。
近一点,千爪挠身,万箭穿心;
远一点,眉舒目展,春风满面。
关注抑郁话题一段时日了,接触越多,越觉憋闷,犹如欣赏一幅油画,离得越近,越觉模糊。
你心目中的抑郁症患者是什么样子的?你的理解是否与坊间所传一致,“印象派”画家梵高,郁郁寡欢,不堪重负,终向自身开了一枪;“朦胧派”诗人顾城,情绪崩溃,用斧头杀妻后自缢于一棵大树之下;亚洲巨星张国荣,入戏太深,病情失控,从酒店坠下身亡;台湾女作家三毛,幻听幻觉,精神异常,在医院自缢而死。如果你眼中的抑郁患者大多郁郁寡欢,精神崩溃,狼狈不堪,那你对抑郁症的了解便是“冰山一角”。
抑郁症,一个容易被忽视而又可怕的病症,来去无影踪。它就像一个令人生厌的蚊蚁,偷偷地躲在角落旮旯里,窥视着出没,一点一点吮吸着我们的血液,吞噬着我们的灵魂。
海明威在《老人与海》中,大幅笔墨描写主人公桑提亚哥在海上与鲨鱼搏斗的经历与内心活动,这本身就是他自身矛盾心态的展现,其中著名的一句话“你尽可能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暗指自己内心无休止的紧张和压力。川端康成被告知荣获诺贝尔文学奖时,他竟然对妻子说:“到什么地方藏起来吧”!他的晚年一如他的童年一样,一直萦绕着无法排解的忧郁。海明威和川端康成一生都深受抑郁症的困扰。
反观自身,我也曾深感自己遇到了不可逾越的障碍,也有过在车流中、在楼顶天台彳亍的经历。2013年春,寒冷刺骨,心情抑郁,一边是尚未周岁,嗷嗷待哺的女儿,一边是日趋临近的研究生论文答辩。无数次夜里伏案修改,逐字逐句地斟酌,一段一段地增减删补,面对繁杂的排版和哭闹不止的女儿,烦躁、脆弱、敏感......无数次泪眼婆娑,质疑和否定自己,恍惚中感觉自己就如一根羽毛,慢慢的从蔚蓝的天际沉沦到污浊的泥潭,没了光彩和自由。一个作者曾在文中这样描述他产后的妻子,“我终究不明白,一个职场上左右逢源的女人,为何在家里时而甜美温婉,惹人怜爱,时而敏感多疑,让人避之不及。”
今年10月1日,在美国的女留学生唐晓琳在热门自杀地-金门大桥下车后失联,随着她的经历慢慢被揭开,一个“微笑抑郁症”的名词被大众认可。唐晓琳,32岁,在老师和同学眼里,爱美、快乐、乐观。事发前在美国犹他大学的生物物理专业攻读PhD,好像拥有无限光明的前途。然其笑容背后,独自承受着7年博士未毕业、试验反复失败、花大量精力和时间研究的病毒RNA“永远不会出成绩”的尴尬。或许她吃饭、睡觉、做实验,以及和同学谈天说地的时候,内心正在经历巨大的痛苦、绝望、无助和煎熬,然而她故作坚强,一如既往地微笑着。
在沉寂的深夜,我透过屏幕看到唐晓琳并不开心的笑脸、看到众网友对这个同龄姑娘的褒贬,我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一阵酸楚,为唐晓琳,也为自己。目前,我也经常会有悲观厌世的念头,更多时候也不过是一念之间,回过神来,我依旧微笑示人。
今年7月,林肯公园的主唱查斯特·班宁顿在家中自杀身亡,之后,他的妻子在ins上发照配文,配图中,他的丈夫正和家人一起,扶着原木栅栏,向着晨光,开怀大笑。文中写到:“这是我丈夫自杀前几天,他自杀的想法一直都在,但你永远不知道。”
关于“微笑抑郁症”,百科这样解释:这是多发生在都市白领身上的一种新型抑郁倾向。由于“工作的需要”、“面子的需要”、“礼节的需要”、“尊严和责任的需要”,他们白天大多数时间都面带微笑,这种“微笑”并不是发自内心深处的真实感受,而是一种负担,久而久之成为情绪的抑郁。这种情况普遍存在于我们的日常,或曾经发生在我们一生中的某个阶段,只是更多的人把它当做一种衣食无忧的矫情罢了。
抑郁症并没有所谓的“模样”,也被一些专家学者称之为“心理感冒”,常见于我们自己和身边,发生于过去或将来。不管是郁郁寡欢的抑郁,还是微笑的抑郁,都没有高血压的眩晕、肾病的浮肿、心脏病的心悸,它是一种挣扎于“情”与“理”之间,生的欲望和死的诱惑之间,隐匿于心底的绝望和悲观,一旦天平失衡,就有可能走向逃离和自杀。
曾有一个调查,我国每年有29.8万人自杀,200万人自杀未遂,有46.36%的人公开承认有过自杀的念头。南京心理危机干预中心张纯主任,从事12年自杀救援工作,接触过10000多个自杀事件。据他分析,很多人自杀前曾经犹豫过,也曾向周围人释放过明确的信号,就如唐晓琳失踪前也曾跟同学讲起自己想自杀的念头,查斯特·班宁顿早年在制作《Numb》、《Breaking the Habit》等歌曲时,曾借助歌词透露自己内心的斗争和抑郁,只是极少有人当真。
前一秒是阴雨绵绵的绝望,千爪挠身,万箭穿心的烦躁,下一秒可能就有云开日出的希望,眉舒目展,春风满面的舒畅。对抗抑郁,我们需要自我调节,张扬自我存在的价值,要学会释放压力,摒弃不必要的“伪装”,痛苦就嚎啕大哭,委屈就卸甲远行,同时作为家人和朋友,要给予抑郁患者更多的爱,更多的宽容,更多的接纳,当有人向你哭诉“生无可恋”的时候,做个“情绪垃圾桶”又何妨呢?你的细心观察和耐心劝导,可能挽救的是一个鲜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