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条

单位的微信群里隐匿着无数吃货,今天团购干果,明天团购奶皮,后天团购草莓……不管什么食物,只要有人发起购买,都是“振臂一呼,云者响应”。办公室里也几乎每天都有同事分享些五花八门的零食。

而我是很少买这些零食的,也极少吃零食。但是有一样零食是个意外——就是辣条。


算起来,钟爱辣条君已十多年了。

小的时候,每逢乡里搭台唱戏,父母就批发些日用品和小零食,开着那辆破三轮车,跟着戏班去摆摊,每天摆到后半夜,勉强挣得十几块钱就心里乐开花了,但是更多的时候不过就是挣几块钱。

戏班离开之后,往往会剩下很多东西没有卖掉,于是,母亲决定在家里开个小卖店。而小卖店里种类最多的当属辣条了。

母亲把那个油漆已经掉得斑驳的大红柜腾出来,上面放些棒棒糖、奶片什么的小零食,然后在柜子的上方钉了两颗钉子,将两根细铁丝环绕其上,种类繁多的辣条就卡在这两根细铁丝中间,一览无余地展示给顾客。

我家本来就孩子多,热闹,村里的孩子都愿意来我家玩,现在开个小卖店,更是天天都有孩子往来不绝。每到周末,可谓盛况空前!

大家几乎都是奔着辣条来的。

一袋袋的辣条整整齐齐挂在墙上,透明的包装袋显示着它的坦诚——你可以从外面随意观察它的色泽、形态、数量……最后再决定买“唐僧肉”还是“卫龙”,抑或是“宫爆鸡丁”、“巴西烤肉”……

慎重地作出选择之后,手里攥着的五毛钱递上去,就能换回一袋美味!

也有一种大袋的辣片,一毛钱一片儿,薄薄的,把手放在后面,迎着光还能看到模糊影子,但是那个辣片更多的是咸味儿,辣味儿不足,所以我们都不喜欢它。这一般是供给那些零花钱不足五毛钱的伙伴买的。

辣条到手,包装袋上贴心的一个小豁口让你很容易就撕开了袋口,顿时,屋里浓烈的辣香味弥漫开来,形状或球或丁或条的豆制品焕发着诱人的光泽,足以吸引你的眼球,上面零零散散地撒着细碎的麻椒颗粒……

捏着兰花指小心地拿一根出来,上面浸着的清油也被轻易带出,晶莹欲滴。赶忙咬上一口,或甜或咸或辛或麻,但永恒不变的一种味道就是辣。

虽然附带着清油的香味,但还是得说,这是一种很阴险的辣——起初你不觉得什么,然后越吃越辣、越辣越吃……随着韧性十足的食物在牙齿间撕扯、碰撞,辣味迅速传遍口腔,掺进唾液,顺着食道给胃一个突如其来的灼热。与此同时,额头细细的汗珠渗出,眼球蒙上一层薄雾,嘴已经无法合上,涕泪横流、伸着舌头呵嗤呵嗤呼着空气……但是,此时你绝不甘心停下来,因为这种强烈的味蕾刺激实在是一种享受,如趁火打劫一样,你一定会趁着这股劲儿一次性吃完。

此时,最妙的就是咬一口雪糕了,既可解辣又可降火。然而,这种“辣条加雪糕”的土豪标配,是大部分人不能有的享受。于是,每到周末,我家人最多的地方不是挂满辣条的里屋,而是摆着水缸的厨房。

那是一个至今想来都颇为壮观的场面——几个孩子,嘴里呼呼地吸着凉气,时不时用袖子抹一把纵横的鼻涕,轮流抢着一个水瓢,迫不及待从水缸里舀一瓢凉水,咕噜咕噜地灌下去……一波回去再换一波……

就这样,我的少年时代的记忆和辣条紧密相关,唯一遗憾的是因为母亲看得紧,不能随心所欲的吃,只是偶尔抓住机会偷偷吃一袋。但是不得不说,辣条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给了我们寡淡的味觉一点可怜的安慰。


后来的学校生活中,辣条依旧是我喜爱的少数零食中的重要一员,只是在它之外,辣有了不同的形式——辣鸭脖、泡椒凤爪、麻辣香锅……

不过让我惊喜的是辣条并没有消失在时间的浩海中,而是受到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喜爱和追捧,甚至有个段子说:喜欢上你,不是因为那天阳光正好,也不是因为那天你正好穿了白衬衫,而是那天看见你正吃着辣条,傲娇地招呼小伙伴一起来……

当然,辣条的负面新闻也层出不穷——轻者皮肤过敏,重者性命不保。辣条完全成了垃圾零食的代名词,家长和老师们也都苦口婆心地劝说孩子们为了自己的安全不要去吃辣条。很多新闻视频里我们也能清楚地看到生产辣条时肮脏不堪的环境和种类繁多的添加剂……

那段时间,我对辣条的热衷稍稍收敛了一些,甚至对自己之前的饮食有些后怕起来,毕竟人命关天,不敢大意。但是对其他辣味食品一如既往地热爱。

不料,不久之后就听说,继老干妈、煎饼果子之后,辣条也以折合人民币六元一袋的高价杀到了美国,且受到美利坚人民的热情追捧……

一时间,网民们都炸了锅,买辣条也被调侃成土豪炫富的必要途径。“来包辣条压压惊”“甩你一脸辣条”“我有辣条,你约吗?”一系列的网络表情包在网络迅速传播。

我上网查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杀到美国的正是辣条中的战斗鸡——卫龙。没错,就是那个吃肉夹馍都要加的卫龙。而且网络公关文和网页设计十分高大上。同时,卫龙集团马上宣布整顿本行业生产现状,并打出了“健康辣条”的旗号。

这个商业敏锐性和战略真是佩服!

随之,国家食药总局就把辣条列入调味面制品纳入方便食品进行统一管理,这至少意味着,辣条不会在日益严峻的食品安全形势下被突然腰斩。

于我而言,这是喜讯——又可以放心地吃辣条了!


不过现在吃辣条已不似小时候的情形了,首先它现在依然是低端食品的代名词,很多人实在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和别人说自己对辣条的迷恋,也就不可能一起分享,吃出那种热火朝天的感觉了。

另外,得到一包辣条已没那么不容易了,而且现在都是大包装,一买一大袋,吃到你不想吃为止……

前段时间,小时候的那种老式大辣片不知突然从哪冒出来,风靡起来——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但是价格当然翻了好几倍。毕竟,情怀无价!

我想,辣条作为80、90乃至00后几代人的记忆,将会永远被怀念。同时,这个行业也会日益规范、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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