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将军往府里领了个姑娘，说要纳她为妾！”红杏咋咋呼呼冲进来，气愤难当。
“哦。”我歪了歪头，继续看手里的话本子。
红杏似乎被我平淡的反应惊到了，站在那里好久都没说话。
01
傍晚，沈昭罕见地来到我居住的小院。
他身着绛紫色长袍，长身玉立，眉眼冷淡。
“下个月初七，我要纳绿袖过门。”
我眼睛都没离开话本子一步：“随意。”
沈昭似乎对我的反应很不满，他猛地把我手中的话本子抽出去，眉目间终于染上了别的情绪。
“慕容烟，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诧异地抬头看着他：“你都已经决定好了，还想让我说什么？”
沈昭定定地看了我许久，突然把我的话本子撕得稀巴烂。
“你有病吧？”我愤怒地发出怒吼，沈昭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去。
我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撕碎的话本子捡起来，拼了好久都没拼上。
“这可是最新出的话本子，居然就被沈昭那厮撕碎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咬牙切齿，“红杏，去把我的鞭子拿过来！”
红杏连忙去取鞭子。
我握着鞭子，抬脚便去找沈昭。
找了大半个将军府没找着人，我问一旁的小厮：“沈昭呢？”
小厮似乎被我狰狞的语气吓到了，战战兢兢地说：“将军在绿袖姑娘那里。”
“带路。”
绿袖住的小院位置偏僻，我对沈昭的安排极为惊讶。
既然是沈昭主动要纳的姑娘，想必他心里应该极为喜欢，既如此，怎么把人家姑娘安排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这个疑问只在我心里转了一圈，便被眼前的景象踢了出去。
好你个沈昭，撕碎了我的话本子居然还跟没事人一样在小妾这里喝酒听曲！
我怒气冲冲地走进去，在绿袖和小厮诧异的目光下一鞭子挥过去。
沈昭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捏着酒杯一个侧身挡过，另一只手飞快把我的鞭子抓住。
“公主殿下今日怎么如此大的怒气？”他淡淡地问。
我瞪他：“你还说！我的话本子都被你撕碎了，难道不该动怒吗？”
沈昭似乎对我的回答不可置信，他看了我好半晌，突然抓紧鞭子往他那边一拉。
我猝不及防扑到他的怀里，愤怒道：“干什么？”
“公主不是喜欢话本子吗？不如来猜猜，按照话本子里的描述，我们接下来该干什么？”沈昭低头附在我耳边，轻声道。
什么该干什么？沈昭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我奋力挣脱他，鞭子也不要了，飞快跑出去。
02
我和沈昭冷战了一个月，我单方面决定的。
虽然此前我们也不怎么熟络。
我和沈昭的婚事本就不是你情我愿，若不是我父皇临死前指婚，我现在估计还在公主府快乐地看我的话本子。
成亲前，皇兄找我秉烛夜谈，说我马上就要嫁作他人妇，性子什么的也该收敛点，话本子就不要再看了，好好抓住驸马的心才是正事。
不怪他这么殷殷嘱咐，沈昭贵为大渊国的战神将军，又长得丰神俊朗，大渊国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做梦都想嫁给他。
“虽然你是我亲妹妹，但我还是认为沈昭配得上更好的女子，也不知道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让父皇临终前脑子一抽，把你指给了他。”皇兄举着一把折扇摇啊摇。
我愤怒地把他的扇子抢过来，气呼呼道：“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我说的是实话。”皇兄不知道从哪儿又掏出一把扇子，用扇柄轻轻敲我的额头，“小妹呀，听说沈昭现在夜夜宿在他的小妾那里。”
他痛心疾首：“你怎么失宠了？”
“明明就没有宠爱过，何来失宠一说？”我翻了个白眼，自顾自把一块杏花糕塞进嘴里。
皇兄被我这句话惊到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坊间不是都传沈大将军爱妻如命，为此拒绝了好多红颜知己。”
“咳咳，”我差点被杏花糕噎住，义正言辞道：“谣传，都是谣传，我和他新婚夜就说好了，我们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三年后就和离，各自去寻找真爱。”
虽然这才不到一年，沈昭的真爱就找到了。
皇兄大为震惊，显然没想到我和沈昭如此儿戏，他缓慢展开折扇，眼神迷茫：“没想到啊……”
03
“边关告急，我明日便随军出征。”
再过几天便要过年，许久未见的沈昭来到我的小院，开口便是这句话。
我手忙脚乱把新买的话本子藏到他接触不到的位置，才点点头：“一路顺风。”
沈昭被噎了一下，脸色急速下沉，就在我猜测他又要发怒的时候，他云淡风轻地走过来，坐在我对面。
窗户半开着，外面是簌簌的雪花。一枝寒梅从缝隙里伸进来，带来阵阵香气。
沈昭丝毫不怜香惜玉，直接把梅花折下来拿在手里把玩儿。
“你要是闷了，就去皇宫里走走，我的书房里有新买的话本子，想看的话让管家去给你拿。”他的语气堪称和蔼。
我直觉不对劲，沈昭什么时候对我态度这么好了？
他起身，弯腰朝我倾斜过来，把那支梅花插在我的发间，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
“等我。”他如是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好像看到他唇边弯起一抹笑意，又转身即逝。
我被他的动作弄得怔愣不已，直到他离开都没反应过来。
“不对劲，这绝对不对劲。”我在屋里转来转去，沈昭对我的态度大大的不对劲。
自成婚以来，我们之间不说剑拔弩张，也一直相看两厌，沈昭从未对我和颜悦色过，我也沉迷于我的话本子，非必要不出小院子，把成亲那晚的约定遵守得淋漓尽致。
沈昭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我心烦意乱，整个晚上都抱着被子滚来滚去，毫无睡意。
第二天理所当然地带着两个熊猫眼起床，红杏看到后惊叫一声，连忙拉着我去上妆。
“沈昭什么时辰走？”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问道。
红杏一边替我挽发一边答：“将军昨晚就走了。”
我一愣：“怎么不告诉我？”
虽然我跟沈昭的婚姻一地鸡毛，但他为国出征，身为大渊的公主，于情于理我都应该送一送他。
“将军不让我们告诉你，他说公主有起床气，把你叫起来大家都得遭殃。”
好你个沈昭，出征前都要败坏我名声！
我忿忿道：“不送就不送，谁稀罕。”
红杏捂着嘴笑。
笑了一会儿又皱着眉：“将军还把绿袖也带走了。”
“好歹是他心尖尖上的人，估计放在家里怕我欺负她。”我挑选了一朵喜欢的花钿，“今天贴这个。”
04
除夕这天，皇兄召我去宫中团圆。
他依旧摇着那把万年不变的折扇，见到我后神情揶揄：“小妹，听说你家将军出征连小妾都带上了？”
我剜了他一眼：“今儿个除夕，我不想跟你吵架。”
“那……喝酒？”皇兄指了指桌上摆着的酒瓶，“西域进贡的美酒，仅此一瓶，哥哥我专门给你留着。”
我眼睛一亮，还是皇兄懂我！
喝完酒出来时，已经月上中天，我婉拒了皇兄让我夜宿在宫里的好意，摇摇晃晃地上了马车回将军府。
今天有些喝多了，我揉了揉额头，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时，我被人五花大绑，嘴里塞着一块破布绑在一棵大树上。
“怎么样，沈大将军，用公主的命换我主子的命，如何？”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昏沉的脑子刹那清明，抬起头看向前方。
沈昭穿着银白色的铠甲，手握长缨枪，身后是一众军中将士。
刺骨的凉意附着在颈边，一阵刺痛袭来，我看见沈昭脸上着急的神情一闪而逝。
随后，长缨枪在雪地里划过，刺破空气，没入我身后的树干里。
眼前一片血红。
我闭了闭眼，再次晕过去前，有什么人着急朝我跑来。
05
“公主，将军已经在外面站了一天一夜了。”红杏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看着我一口气喝下。
我摸了摸脖子上包着的伤口，心如磐石：“将军身强体壮，再站个三天三夜也没什么大碍。”
那日，我从昏迷中醒来，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绿袖是敌国皇子派来的奸细，费尽心机想要得到沈昭的注意，没成想沈昭早就看破了她的身份，便将计就计，把她带回将军府，还纳她为小妾，营造出荣宠不衰的假象。
沈昭说到这儿的时候再三强调：“我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她，我的清白之身一直都是公主的！”
过年之前的出征也是假象，只是为了把绿袖身后的主子逼出来。
为了我的安全着想，他还把绿袖带走了。
结果我还是被绿袖抓住了。
沈昭对此很不能理解：“据我所知，公主虽然已经在外开府，但每年除夕都会在宫中过，今年怎么就中途回来了？”
我呵呵一笑，把他打了出去。
为什么要回来？大概是我脑子抽了吧。
自那以后，沈昭便天天来我的小院报道，脸皮之厚让皇兄叹为观止。
“沈昭到底看上你什么了？堂堂大将军吃了这么多闭门羹依旧乐此不疲。”皇兄来看我的时候摇头晃脑地叹气，百思不得其解。
我捏着杏花糕斜睨他：“谁说他喜欢我了？他这纯粹是把我牵扯进去的愧疚。”
皇兄摇头：“小妹呀小妹，亏我还觉得你冰雪聪明，当初父皇的赐婚旨意，可是沈昭亲自求来的。”
我大惊失色：“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皇兄把最后一块杏花糕抢来吃了：“早点告诉你我还怎么看戏？”
我大怒，这是亲哥说的话吗？
皇兄被我赶了出去，和沈昭站在院子里面壁思过。
06
冰雪消融的时候，我脖子上的伤早就好了，就是不爱出门，也不想见到沈昭。
他喜欢我这件事着实让我震惊不已，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沈昭以为我还没原谅他，给我买来最新的话本子求和。
他很有自知之明地没进屋，只叫红杏给我抱进来。
我习惯性地在窗边坐下，一片桃花花瓣顺着半开的窗飘进来，落在我刚翻开的话本子上。
我蓦然抬头，朝窗外看去，院子里的桃花不知何时开了，满树繁盛的花朵娇娇嫩嫩，树下站着一位年轻的将军。
他眉目疏阔，折了一枝桃花捏在手里，见我看过去，脸上染出比桃花还灿烂的笑意。
我被这笑意迷花了眼，话竟脱口而出：“沈昭，我最近想簪桃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