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说,无论做什么事你都要力争上游,往前赶。
我妈说,你都那么大个人了,能不能不那么毛毛躁躁,丢三落四的。
......
在我的粗浅理解中,简言之就是笨鸟先飞,又或是我先天性注意力缺乏集中等等一系列怪癖。
无奈,我天生的“包子”性格。做事拖沓,不急不缓,永远四平八稳。而且“笨鸟”一只的我,日趋也沦为一只“懒鸟”。
世界本无大事发生,人生何必如此匆忙。
春节回家的路上,她一阵夺命连环call轮番上阵,从未间断。
“你到哪了?坐上车没?是不是到咸阳了……”回家时她没完没了。
“人太多,我听不见。”我直接按下手机,挂断。
离家时她又碎碎念。“票取了吗?去吃点东西,别到处乱跑,人多不安全。”透过听筒我仿佛能看见她那张忧心忡忡的脸。
“妈,我成年了,不是孩子了。我先挂了。”
在挂断电话的那一刻,我有那么一丝难言的犹疑扫过心头,说不清那是什么。反正我就是忍受不了她的碎碎念和里长外短。
从西安开北京的火车总是被塞得满满当当。站无虚席。住了一晚上的酒店之后,早起便直奔火车站。因为距离发车还有两小时之久,就屁颠屁颠地跑到西安古城墙下边的环城公园里找春天。黄梅开得意兴阑珊,护城河水漾起碧波。也摊书,也执笔。饶有一番风味。
唯独不晓的一件事是什么呢?我的钱夹落在莲湖区桥梓口的酒店。丢了钱包,没了车票,一头触死的心都有了。于是又开始转回酒店,春运期间大街小巷皆是人的身影。车子堵在水泄不通的钟楼广场,我火急火燎地跳下了车,骑着自行车横穿直行,奇怪的是那天竟一路绿灯。后来再想起的时候竟有些后怕,因为我所说的没红灯只是一个传说,而我也只是充当了一次“色盲”。好在钱夹找了回来,仅仅只是没赶上火车。
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嗡嗡乱作一团。撞得血肉模糊。
斯时斯地,此时此景。我挤在人满为患的T8次列车上,车厢里横七竖八,有坐有卧。而空空如也的是我的肚子,说好的要吃饱却让自己忍受着食不果腹之苦;因为大意疏忽只能买到一张站票,让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成一只大平板,两条腿跟借来的似的。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这才想起母亲的千叮万嘱。口中仿似吞下了二斤黄连一般,欲哭无泪。
在此囧事一桩里。只能听见啪啪啪的打脸声。其实很多时候,我们真的过不好自己的生活。
性格被自由所溺,而自由又是一个很借的借口。
细思之下,我明白了那一份萦绕心头的难言。心里不禁一怵,那是关于时间与爱的。
想起回家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她对着我急眼,那也是第一次惹她生气(当然是这一次回家)。
我依然能记起当时的她,手里洗着我的一件外套,我在阳台上搭着小板凳晒太阳。二月尾巴上的太阳不骄不躁,几多晴暖。无风的时候有着触得着的温暖,天空蓝地一塌糊涂,丝毫察觉不出一丝寒意。柳条匀匀相称,鳞次栉比,垂成姑娘刘海儿似的,很轻也很柔。
“不走亲戚,也不串门,对朋友同学的聚会更是置若罔闻。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呢?”她厉声厉气地对我呵斥。
沉默……
我不喜欢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很抵触饭桌上推杯换盏。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她所有劈头盖脸的指责我都学会了报以憨笑与无言的沉默。而其实我就是想陪她说说话,闲谈往事。因为我看见她一个人忙忙碌碌在厨房时手机里的歌声从未间断;因为我看见她时常一个人自说自话;因为我目睹了一个女人早年丧夫又含辛茹苦地操持家常坠入生活无涯孤独的画面。
毕竟人生那么短,毕竟陪伴那么少。
或许有一天,她不再千叮咛,万嘱咐,也不会再对着我唠叨。而我又开始想念,然后,想念在时间里变成怀念。最后,就会懂得失去后的珍惜。可欲难求。而这,又会是多大的讽刺。
前尘往事,如数家珍。怀念之情,又岂是三言两语。想起父亲,想起他过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久久不能释怀。如今看来,不管好的,坏的,过往的,已逝的,严厉的,温和的,都是值得尊崇和怀念的。
记忆像一条长河,我们跋涉其中,却总能看清当初的自己,明白往后的人生。
原来,生活中所有的岁月静好,它原非自然而然的发生。有一天我们会明白,只不过有人替你抵挡了那一份艰辛。
我们都为对方考虑地太多,往往爱得适得其反。却总要在时过境迁后才懂得初心依旧。
凌晨六点钟,车子穿行在广袤无际的华北平原。朝气朦胧中水雾氤氲,山的轮廓渐渐往西北大地上淡去。树的影子时而清晰明了,时而模糊不辩。在虚无缥缈间一一往后退去,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朝霞的光晕似有似无,如蛋黄一般,沙哑黯淡的微光在地平线上空拉开一道橘色的帷幔,将东方的天空涂成一抹抹黄,深浅不一。
时维三月,桃未红,柳未青。
一切都在破茧重生里。
我想起护城河里汩汩流淌的水,在时间里重复着伟大;那城墙下的黄梅,在光与微风中袭过淡淡花香,在无所察觉里已经开得如火如荼。还有那波与那浪,仿佛一条条喘动的小溪,在沁人心脾的暗香里漾起心头层层涟漪。
偶有风过,而风过回忆的罅隙,空气中会有一种艰涩,那是道也道不清的一种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