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今年整整七十岁了,虽已到了古稀之年,依旧精神矍铄,除了头顶头发已脱尽,看书需要戴眼镜以外,因为最近几年锻炼得当,心情愉悦,血压也降下来了,再没有其他毛病。咱们国家传统老人不过整岁生日,所以我们一大家子去年已经给他在家里简单过了一下七十寿辰。在席间,他主动要求发言,表扬了我们这一代,还不忘勉励孙子辈。首先表扬孙子和孙媳妇有担当有责任,照顾孙媳妇的妈妈很好,又警示孙子维修取款机时不要见财起意,犯错误。我们都知道他是闲操心,但都偷偷相视一笑,全当他的话很重要。想到他老人家 过了大半辈子也不容易,写了几句话表达我们的感慨和祝福:辛苦经营五十年,兄弟儿女肩上担。热心邻里侠义名,不知何时鬓霜染。谁说七十古来稀,岁月正好花正甜。只愿父亲康且健,举杯祝愿福寿绵。
公公其实也是极不易的。小时兄妹六人,他是老大。从学校辍学回家,十七岁就去小学当民办教师,挣钱补贴家用。公公的老母亲多病,老父亲性子绵软,所以家中大事小情全是由他这个长子在操心做主。大到弟弟的婚事妹妹的嫁娶,小到家里老母亲看病吃药,全是他操心劳累。他十九岁结婚,弟妹们后来在他的相帮下也相继成家。再后来有了自己的四个孩子,生活和那个年代的中国人一样,一直挣扎在温饱线上。当时民办教师的几块钱工资根本就不够家里开支,所以每周末当他一身疲惫的骑车赶回家时,婆婆已经捆好了两大筐韭菜或者芹菜等着他第二天去卖,生活的重担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我看见过那时他的照片,非常干瘦,衣服在身上好像是穿在衣架上,头发乱糟糟的,年轻轻就手不离旱烟袋,显得苍老而疲惫。
在公公言传身教之下,大哥和大姐为了减轻父母负担,早早辍学养家。现在公公每提到他们就内疚不已,即使大哥的日子在农村还算可以,大姐家境殷实。但他总是认为考上大学的孩子,父母才算没有失职,而大哥和大姐的失学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于是老公和三弟的学习公公就特别关注。一次我爱人指着家里一个旧衣柜上的裂纹告诉我,那是公公知道他在学校闯祸后,随手拿起一个木凳子就朝他砸过去,肯定没摔着,结果结实的纯木衣柜被砸的玻璃一地。老公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灰溜溜的回到学校,脑子里还一直回荡着公公赤裸裸的威胁:考不上大学就不要回来,考到老也要给老子考上!现在他一提起这事还有阴影。三弟很聪明,不用公公说就知道怎么办,他们两个最后都上了陕西师范大学,那时公公才长舒了一口气。
人生总是有那么多的不确定。当满天朝霞扑面,以为就是一个艳阳天时,谁知,一阵狂风而来,接着就是长时间的暴雨肆虐。真是,浮生长恨欢娱少啊。2003年,婆婆被查出得了肝坏死。我们刚在县城按揭了一套小三居,三弟也刚在天水市成家安顿,大哥要供孩子上学,大姐夫的生意还不是太好。当我们自己家的小船正在经历风雨的侵蚀时,大船的安危自然无暇顾及。公公刚从当了二十多年的小学校长位置上退下,还没调整好心态,就投入照顾婆婆的琐屑中。做饭洗衣,住院看护,开解排忧。他请了长期假,我们才安心工作。周末我们轮流替换他休息,他却不是为东邻娶媳妇帮忙,就是为西邻居丧事操持,或者为谁家分家说活,或者为谁家说媒奔走。没有一刻是空闲,不是劳心就是劳力。这样的状态一直延续到婆婆过世。
六十岁以后,他才彻底悠闲下来。每天打乒乓球锻炼,结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老哥们姐们。隔三差五一日游,或者在我们农村的家里打打小麻将,吃吃饭,很是淡然惬意。晚辈在工作中有一些微不足道的成绩,他就欢喜异常,还不忘在那些老朋友中吹嘘炫耀。我们听到也就笑笑,肯爱千金轻一笑,高兴就好。
他前几年整理了我们家族的一些轶事,有三四万字。主题就是要工作认真,夫妻和睦,重视子女教育,家庭团结。老公闲时帮他全部打印,他就郑重留存。去年要给他过生日,他百般推托,就怕麻烦子女,我们一再劝说,他才答应了。
现在我们子女的生活也还顺意,他就觉的顺心畅快,希望公公也身体康健,福寿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