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掠过伞骨时,我又望见了路口那棵歪脖子银杏。金黄的扇形叶片簌簌飘落,像三十年前沾着墨香的信纸,被风卷进早读的晨光里。
那时我总把帆布书包调得松些,让脚步恰好能在七点零三分抵达路口。她永远比我早到十秒,白球鞋尖轻轻碾着青砖缝,蓝白校服里露出浅紫毛衣领。我们保持着半个树影的距离,直到校门口才各自拐向不同的分岔路。
她的马尾总在左侧,发圈上的小铃铛随步伐轻响。我数过她换过七种颜色的草莓发夹,记得某个深秋清晨她围巾上沾了片银杏叶,走到校门时叶子正巧落在我肩头。那天我在数学课本夹层里藏了张字条,又被黄昏时分的值日生扫进废纸篓。
直到初三某个雨天,她没出现在老位置。校门口的玉兰开得正好,我却看见她父亲把行李箱塞进黑色轿车。她低头钻进后座时,发间闪过最后一枚水蓝色发夹,像被雨淋湿的蝴蝶标本。
此刻雨水正顺着银杏枝桠滴落,打湿我珍藏三十年的旧课本。夹在泛黄页缝里的七枚草莓发夹,安静地洇着当年的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