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诊浸润性乳腺癌之后,立即告知了当初支持我完成达达客栈梦想的其他三位投资人并提出将要进行耗时漫长的手术和放化疗,当下便有两位如出一辙地回复:“建议慎重考虑是否放化疗,能不做尽量不要做”。其实,我跟他们二位的想法何其相似,或者说绝大多数朋友都同样对“化疗”二字望而生畏(放疗目前我还没有亲历,暂且不谈)。之前作为癌症患者的家属,我听妈妈讲过当年她术后只做到第三次化疗时,药液还没有输完便坚持不住了,医生停药后遂就此作罢。当然,35年前的医疗水平不可同日而语,化疗药物早已更新换代,但随后这些年书本电视里看到的,亲人朋友中亲历的,化疗仍然是让我想起来就心生恐怖的经历,如今,作为癌症患者本人,这却是我不得不直面的字眼了。
手术前,作为一个喜欢读书虚心学习的模范病人,我查阅书籍浏览网页尝试着了解自己的病情,根据恶性程度乳腺癌临床分期为0期、Ⅰ期、Ⅱ期、Ⅲ期和Ⅳ期,虽然其是预后五年生存率最高的癌症之一,那是因为0期的原位癌和Ⅰ期的浸润性癌有近乎100%的治愈率,而分期越晚,预后相对就较差。我的穿刺活检结果是浸润性癌,且彩超显示肿块已经超过5cm,如果没有远端转移的话分期也是Ⅲ期了,病情如此严重,化疗似乎已是逃不过的一道坎。果不其然,手术后的病理诊断报告印证了自己的判断:左乳浸润性癌伴腋窝淋巴结转移(T3N2M0),而ⅢA期乳腺癌术前或术后进行化疗和放疗已是规范的治疗手段,避无可避,我必须相信科学。
化疗之所以可怕,似乎与它从生化武器演变而来的“原罪”密不可分。用于治疗淋巴瘤和白血病的“氮芥”作为化疗药物的鼻祖,就是源于20世纪40年代世界大战中的生化武器:芥子气,两名耶鲁大学的药理学教授根据其能大量杀死淋巴细胞的特性改进而来。而今年年初美国食品药品监督局(FDA)批准将中国历史上臭名昭著的毒药:砒霜(三氧化二砷)联合维甲酸用于一线治疗白血病,更是让人不寒而栗。可以说,所有化疗药物用到一定剂量都是足以致人于死地的烈性毒药,那为什么本就虚弱的癌症病人还要化疗呢,会不会雪上加霜呢?一是部分癌症不具备手术切除的条件,化疗是唯一的全身性治疗手段,能控制癌症发展延长患者生命;二是看似切除干净的手术只能切除肿瘤及周边组织,肉眼不可见的癌细胞却可能进入淋巴管和血管继续散播,规范的化疗能大为减少癌症复发和转移的风险。一边是对化疗望而生畏,一边是对生命充满期待,当我如饥似渴地灌输有关化疗的知识,孰轻孰重已经毋庸置疑。
9月27日,管床医生妹妹将乳腺科杨主任根据病理诊断报告确定的化疗方案与我沟通,拟行TEC方案6-8次,每21天1次,作为对化疗知识已经自学扫盲的模范病人当然是谨遵医嘱。28日下午,施行了皮下置入输液港(PORT)的小手术,在此必须强力推荐这种被称为“化疗神器”的完全植入人体内的闭合输液装置,它由尖端置于锁骨下静脉的导管与埋植于前胸皮下的注射座相连,形成长期的血管通路,由于完全埋入皮下,无外露不影响日常生活(异物感是不可避免的,较轻微),发生感染的几率小,规避了药物渗漏的风险,可长期反复使用(寿命10年以上,不常使用时需每4周冲洗一次)。当然,神器的价格也是不菲的,账单上“植入式给药导管及附件,单价8316元”,加上为此支出的手术费等,造价超过9000元,而且这是不能进入医保的自费项目,但个人以为它带来的安全性便利性等巨大收益远超自费重建乳房等其它花销,是必要且值得的。
29日上午,从前一晚到清晨几次抽血检查之后,护士终于来给我挂上了药液,最初的给药是预防呕吐的保胃药,之后化疗药物慢慢地加上了,其间,又抽血一次,医院药剂科的一位医生前来默默观察过两次,管床医生妹妹也曾过来站在我床前关照说:“也许用药后就会吐,没关系的,吐了之后接着吃”。天哪,这样的渲染让本就紧张的气氛越发紧绷,还好拥有一颗强大的内心,我打开电子书看《三体》,不让自己陷在化疗的恐惧中;我根据医嘱多喝水,不时上卫生间小便排毒;我认真研究自己的输液单子,看着护士一栏栏标注上执行时间。对了,看到TEC方案中最主要的药物多西他赛(多烯紫杉醇)时不免感慨万千,不知道多少次带着客人逛和顺时曾在举人巷口一雄一雌的两棵百年红豆杉树前驻足,告诉大家这是国家一级保护植物,其树皮可提炼价值昂贵的抗癌药物紫杉醇。而今,自己居然就用上了这由紫杉醇衍生物制成的药剂,并且也亲身印证了其价格的高昂,单支注射液(20mg)1522元,一次化疗用量6支总计9132元,还好该药已经纳入医保的乙类用药,要不几次化疗做下来,这巨大的经济压力真不容小觑。
快到晚上20:00,在忐忑中结束了第一次化疗,陪我输液一天的老爸匆匆回家去了,夜里家住医院附近的表姐前来探望只身留在病房的我,她说除了面色稍显苍白没有看出有何异样,经受了生化武器摧残的我有说有笑地将表姐送到住院部楼下遂回房休息。提心吊胆的一夜之后,爸妈早早地来接我出院,赶在国庆假期的前一天,终于回到温暖的家中。一家人小心翼翼的等待了几日,预想的恶心呕吐并没有造访,让人长舒一口气,而出院后第4-8天每天都需到就近医院复查血常规昭示着化疗带来的种种副作用还将要慢慢显现,抗癌之路很漫长,我别无选择,只能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