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上看到一副画,被直接吸引住,目不转睛地看着它,脚步跟着视线向前。这是一幅满脸皱纹,身躯矮小,佝偻的老太太,穿着客家传统朴素的服饰。我想到了我的阿太。阿太一词是福建方言,看过皮囊一书的可能知道阿太是太祖母的意思。皮囊里的阿太似乎很懂得人生的道理,也将道理传教给了后人。可是我的阿太并没有和我说过什么大道理,也没有言传身教地让年幼的我悟出什么哲理。
上一年级时,上五年级的表姐在课间操的时间告诉我阿太没有了。我伏在课桌上大哭了一场。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的知道死亡。按大人的说法,阿太是最疼我的。我知道阿太是一脸严肃,身高可能不足1米五的驼背老太。但我更知道,她是每次见到我都要牵着我,领我去她房间挑选好吃的慈祥老人。阿太房间里有各种吃的,用透明的玻璃罐或铁皮盒子装着,像那个年代特有的杂货铺。长大了我才知道,阿太就是在供销社下的店铺上班,干了几十年。所以她有这么多摆设。她退休了,就把供销社的名额转给了她的媳妇,我的外婆。
阿太不怒自威,和看电视剧的情节一样,在饭桌上坐主位,她到,我们才吃,吃完要打招呼,收拾好自己的碗筷离开,饭间不要交谈。饭后一院子的人坐着看电视的时候,她也是坐主位,批好了毯子的位置。冬天里她会提着像清宫戏里的小火炉慢悠悠的走在前庭、上堂、下堂。每户人家会向她问好。烤火的时候,她也是坐在最有利的位置。
外婆在供销社下面服务,习惯了大声说话,但是在她面前从来都是轻声细语。大家对她都是很尊重,谁大声说话争吵了,会听到她的呵斥。大概上幼儿园的年龄,我有天夜里玩糖豆,不小心将小糖豆掉入鼻腔了,我妈她想帮我取出来却推的更深。我妈是个容易着急上火,却没啥应急能力的人,又气又急,打完我爸电话后,把我给骂哭了,这小孩一哭,能给糖果吸入气管。太婆在楼下听到了我妈给我爸的电话,知道楼上发生的事情,又听到她骂我,气得狠狠责备了我妈,人都没上楼,就在楼下指挥,教我把糖豆从鼻腔擤出来。我顿时就觉得我阿太好厉害,是能保护我,能救我的人。
阿太过世,做法事的那天,我妈让我穿我最喜欢的白毛衣和蓝裙子。洗澡的时候,坐在雾蒙蒙的澡盆子里,我掉眼泪了,虽然今天要穿的是我最喜欢的衣服,但是是去送阿太的,衣服没有半点吸引力。到的时候家族里的小孩围在棺材两旁,跪着。
我、表姐还有大姨走进看阿太,她好像更瘦,满脸都是深深的皱纹,银白而稀疏的头发。大姨说了句,你最喜欢的重孙来看你了,还跟我说最疼的阿太走了。我又哇哇的哭起来,整个场面好像就是我哭的最凶。
对于躺在那已经死去的阿太,我一点儿也不怕,死对于孩子还是很陌生,或是她就你至亲的人,所以你没有畏惧。大人们不许我碰阿太,民间的说法大概是怕小孩子受损。我还是趁着大人不注意拉了拉她的手。这双手牵着我在大宅子里走,给我各种零食,把手里的小火炉让给我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