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但凡经历过寻医问药过程的人,大多对医生心存敬畏。
先不说挂号前选医生的颇费思量,候诊时的焦躁不安,只是说见到医生时的诚惶诚恐就让我内心震颤不已。早已在心中准备了无数次的病情陈述要尽量言简意赅,但不知道医生是否清楚明白;早已在心中储藏了很久的疑问迫不及待地提出来,迫切地希望得到医生的解答。但偏偏有些医生惜字如金,不肯多说一句话,使得你离开后依然要对医生有限的话语玩味很久,又或者对自己有些地方没有追问清楚懊悔不迭。
人们常用“仁心仁术”来形容医生,在我看来,“仁术”是指医生治病救人的技能,“仁心”是指医生对病人的关怀体贴,一是针对人的身体,一是针对人的心灵。我们都知道,人的身体有了疾病,必然会影响心灵的变化,而心灵的变化也会反过来影响身体的状况。
在马歇尔·卢森堡的《非暴力沟通》一书中,作者援引了一位医生的话来说明非暴力沟通方式在各行各业的运用。这位医生说:“在行医时,我经常使用非暴力沟通。一些病人问我是不是心理学家,因为医生通常并不关心他们的生活方式以及对疾病的态度。非暴力沟通帮助我敏锐地觉察他们的需要,了解特定的时刻他们需要听些什么。这对改善与血友病人和艾滋病人的关系特别有用——此类医患关系常常受到强烈愤怒和痛苦的冲击。”
确实,医生对患者的心理需求关注不多。如果医生多解释一句,多抚慰一句,很可能就会极大地提升患者的舒适度。但在现实生活中,能够运用非暴力沟通的医生真的是少之又少。医生惜字如金还好说,最怕那些不会说话的医生。我听说过最极端的一个例子发生在一名同事身上。她怀孕多月,去照B超。医生看了很久都没有看到胎儿活动,于是不自觉地说了一句:“不会是死了吧?”这一句话把我那位同事吓得心胆俱裂,回家哭了一个晚上。还好第二天复查才发现原来胎儿一切安好。
我对惜字如金的医生很能理解。他们每天都要面对几十个病人,连上厕所都没时间,分配给每个病人的时间往往只有几分钟,实在没办法对病人解释太多。我们做老师的如果面对一群求教的学生,还可以跟他们商量“要不下午再来吧”,但医生面对一个接一个从大老远跑来看病的病人,又怎能忍心拒绝病人们焦虑的请求呢?
在六六的小说《心术》一书中提到医患关系发生的原因,很大方面在于医患双方信息的不对称。有些问题,医生认为很简单,不必说;有些问题,医生认为很复杂,不好说。但从患者的角度来说,如果没有得到足够的信息,就很可能会对医生产生误解。于是,医患双方就容易产生矛盾。所以,如果医生能够有时间多跟患者进行非暴力沟通是多么好啊!
前几天读了以色列历史学家尤瓦尔 ·赫拉利的《今日简史》一书,对其中一章“就业:等你长大,可能没有工作”尤其感兴趣。他认为,在未来,人工智能将使很多人面临失业的威胁,包括司机、银行经理、律师和医生等。
哪些行业容易被人工智能取代?作者说:“有些工作专精在小范围,日复一日做的都是程序化的动作,这种工作就会被自动化取代。然而,如果是每天都有变化、需要同时运用广泛技能组合的工作,或者需要应对难以预见的情况的工作,就不太容易用机器来取代人类。以医疗保健为例。很多医生的主要工作是处理信息:汇总并分析医疗数据,然后做出判断。相比之下,护士需要有良好的运动和情绪技能,才能帮患者打针、换绑带,或者安抚激动的患者。因此,我们的智能手机上出现人工智能家庭医生的时间,很有可能会远远早于我们拥有可靠的护理型机器人。”
这段话说的是很可能医生比护士更快给人工智能代替。这让我对人工智能医生心向往之。在我的想象中,人工智能医生应该包括两部分,分别对应医生的‘仁心’与“仁术”。“仁术”部分就是通过分析患者的症状、检验结果等判断疾病并给出治疗方案,“仁心”部分负责跟患者进行各种交流,包括针对患者的各种疑问给出详尽的权威解答,关心患者的治疗过程与心理变化等等。当人工智能医生普及的时候,无论我们身处农村还是城市,都能享受最先进最优质最贴心的医疗服务。我们再也不必为选择哪位医生而伤脑筋,因为所有的医生都在网络上共享信息,方便我们比较,所有医生的水平都差不多。我们也不必花很多时间在候诊上,因为制造一位人工智能医生比培养一位医生容易多了,而且人工智能医生随时随地能够应诊。我们再也不必害怕跟医生交流,因为只要通过智能手机,就可以随时随地与人工智能医生进行交流,而且他们对我们的提问永不厌烦。所谓医者父母心,父母当然不会嫌弃我们的无知与啰嗦。
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在现实生活中人们经常无法得到心理的抚慰,于是一些人工智能逐渐满足了人们的一些心理需求。连微信支付公众号和微信群里的小机器人都已经能够跟你聊天逗趣了,苹果上的SIRI还能帮助你解决很多问题,将来应该还有像电影《她》里面那个温柔体贴的智能系统“她”来时刻慰藉你孤独苦闷的心灵,那么,我相信具有“仁心仁术”的人工智能医生应该很快就能上线。到那时,我们对医生不再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