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

已经过了多少个春夏秋冬,她好像已经忘了上一个季节是什么样子,她也忘了,她是谁。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忙来忙去的背影是谁,她坐在阳台上晒着太阳,睫毛和发丝把光线分割成一束一束的光,打在脸上。她感觉脸上有点火辣辣的,好像被阳光扇了一巴掌。

木子大清早把小孩送上学后,就匆匆赶回来了。她不记得她已经第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每天早上六点钟,她要准时起床,给上学的孩子准备早餐,给俩孩子还有上班的丈夫把衣服熨好。她在两年前辞去了工作,专心做个全职太太。其实她辞职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那个记忆越来越衰退、生活不能自理的母亲。

两年前母亲查出阿尔茨海默病后,木子就把她从养老院接出来了。因为忙碌,她已经失去了太多东西,她不能再让自己忍受良心的折磨,也不忍心母亲在最后的日子里忍受着孤独。虽然母亲脑海中对她的记忆已经所剩无几。

有一次木子和丈夫吵架了,木子流着眼泪,委屈地来到了母亲的房间里,母亲看着她,眼里尽是心疼。母亲拉着她的手,把她抱进可自己的怀里。那天晚上,木子跟母亲睡在一起,她看着母亲苍苍的白发,还有满是褶皱的皮肤,愧疚不已。她错过了母亲健康时的很多很多个年华,她有几年居然忘了母亲的生日。

木子跟丈夫依然处于冷战期,木子每天的心情看起来都很沮丧。那天天气很好,她想着母亲很久没有出门了,于是推着轮椅带她出去转一转。她也带她去超市里看,想带母亲看看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母亲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她只能买一些孩子爱吃的东西,以及一些生活用品。到家以后,木子把母亲安置好,整理平整盖在她腿上的毛毯,然后起身准备开始做晚餐。这时母亲一把拉住她的衣角,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黑巧克力,塞在木子的衣服口袋里。木子愣了一秒后,摸摸口袋,拿出来了一颗,剥开,塞进自己嘴里。然后再剥开一颗,塞进母亲嘴里,看着母亲笑。她转身去厨房的路上,眼泪开始啪啪地往下掉。

她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母亲去远方亲戚喝喜酒,带回来一包糖。那次的糖,跟以往的不一样。它看起来黑黑的,而且都是清一色长方形的形状,摸起来硬硬的。以前从来没吃过,别的小孩看到,都没兴趣地走开了,因为没有他们之前爱吃的品种。木子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颗,含在嘴里。这糖吃起来有点苦,但是又甜甜的,放在嘴里会融化,粘粘的又滑滑的,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香味。从那以后,木子就爱上了这个味道。母亲每次出去喝酒,遇到这种糖都会跟别人多换几颗,然后揣兜里带回家给木子吃。

这巧克力定是母亲偷偷从超市的零食堆里抓的,虽然她忘了女儿的名字,但是她的潜意识里依然记得女儿的喜好。

母爱总是历经沧桑,依然矢志不渝。跨过山河大地,永远无怨无悔。

谨以此篇,献给所有被母爱包围的人们。愿我们更加珍惜,母亲尚在的每一天,每一个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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