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不一定啊，大龙。”

冯必成一边摇头，一边转过头，向黑玻璃门两侧的桌子看去。他的目光从曹骏的脸转移到宫嘉良的脸上，嘴角缓慢地往上翘起来，露出满意的微笑。

“现在有很多人，在网上买东西，只买十几块钱、甚至是几块钱的东西，都嚷嚷着让你给他们免邮费。”

“对啊。我知道啊。”

江攀龙一边点头，一边看向黑玻璃门左侧的黑色铁橱柜。摆放在靠近铁栏杆那一侧的，是一排大小不一的纸箱子，以及一卷胶带。很明显，这些纸箱子都是用来发货的，大的箱子用来盛放卡盒，小的箱子用来装散卡。

“这种人，我已经见到过很多个。就连不给包邮费就骂街的人，我都见过好几个。简直就是无赖。”

“啊？龙皇，你现在……还开网店吗？”

刘长林抬起头，脸上再次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顺着江攀龙的视线往左看，一眼便看到摆放在黑橱柜下层的纸箱和胶带。其中一个大纸箱的边缘还露出几个塑料袋和信封的边角。

“是的。刚正式注册不久。虽然说，只是一个小网店，也卖不出多少东西。但是，我也得紧跟住时代的潮流嘛。”

江攀龙转过身，将装有奖杯的塑料包装盒从铁皮储物柜的上方拿起来。

“对了，炽，你到底看不看奖杯啦？如果不看，我现在就收起来啦。”

“哦！看，看！我当然要看！”刘长林连忙转回铁皮储物柜之前，目光对准江攀龙手中的塑料包装盒。

江攀龙哈哈一笑，将银杯从塑料包装盒中取出来，竖立在铁皮储物柜顶端，再将空着的塑料包装盒拎起来。

“行啊。慢慢看吧。别用手碰就行。”

刘长林低下头，直视银杯的顶端。银杯顶端的五角星泛起耀眼的白光，星体表面的纹路在光芒之下渐渐消失。

“刚才啊，几个小家伙一来就吵着要看。要是每个人都可以随便摸，估计很快就摸坏了。”江攀龙笑着将塑料包装盒竖立在银杯之后。

“这不会是……纯银的吧？”

刘长林忍不住抬起手，想要去触摸银杯的底座。和奖杯的主体不同，底座是透明的，每一个镌刻在上面的字都清晰可见。

“那怎么可能呢？”江攀龙笑着摊开手，“肯定是镀银的啊。星火官方哪舍得花那么大的价钱？”

“炽，你今天怎么啦？不会是真的突然犯糊涂吧？”冯必成一边大笑，一边用大巴掌拍刘长林的后背，“当年北冥拿到全国亚军的时候，你没看他的奖杯吗？你见过几个卡牌游戏大赛的奖杯是纯金、纯银的啊？”

“哦……哦，是啊……”

刘长林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用自己的五根手指的指尖揉搓自己脸庞的边缘。

江攀龙也笑着拍拍刘长林的肩膀。他想起，自己的师父刚刚把奖杯带回到店里，拿给众人看的情景。他小心翼翼地托起银杯的底座，将银杯重新装进塑料包装盒里。

“啊哈！你的费用已经用光，你的场上没有其他能够发动的卡，对不对！”

曹骏兴奋地抬起右臂，伸出手，指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蓝进泽。

蓝进泽微笑着点点头。刚刚把位置让出来的何朗原本准备去厕所，听到曹骏的声音，便把脑袋扭回来，看向曹骏的脸，连翻两个白眼。

“那就好！我现在要支付一点费用，发动破坏龙融合！”

曹骏一把将自己手中的破坏龙融合拍出来，拍到自己的卡垫的中央位置。他手中的这张破坏龙融合，是特典卡盒中复刻的银字卡。卡图表面没有光芒，只有镀银的卡名泛起微弱的银光。

蓝进泽露出一丝苦笑，抬起手，准备将摆放在自己的怪兽区的三张怪兽卡拿起来。他完全清楚，曹骏要召唤的，是什么怪兽。

“我用自己场上的坚甲和墓地中的光耀、金焰、烈焰进行融合召唤，召唤破坏龙皇-星陨！”

曹骏一把将自己的四只怪兽夹起来，将它们一股脑儿地放置到自己的除外区，还有意识地将自己的那张破坏龙-光耀放置到除外区的最上方。和他的大多数破坏龙卡牌一样，这张光耀也是他从特典卡盒中获得的一张面闪复刻卡。与原包中的光耀相比，这张光耀卡图上的光芒明显更弱一些。

江攀龙站到桌边，低下头，用双手扶住两个桌角，看向曹骏，露出笑容。

曹骏会意地一笑，翻开自己的额外卡组，抽出自己刚刚装好卡套的破坏龙皇-星陨，将它摆放到自己的怪兽区中央。

“我要召唤星陨！然后，我要发动它的效果，把你场上的所有表侧存在的卡片的效果无效，并把你场上的所有怪兽破坏并除外！”

“输啦，输啦！”

蓝进泽笑着从单人沙发上站起来，一边摇头，一边把自己的卡牌重新收拢在一起。

“哈哈哈！”

曹骏露出有些放肆的笑容，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和主动把手掌伸向他的江攀龙击掌。

江攀龙笑着拍拍曹骏的脑袋，转过头，往回一看，才发现，刘长林仍然站在原地。

刘长林站在黑玻璃门前方，目光呆滞，自顾自地注视江攀龙和曹骏的身影。

“炽，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啦？不会是工作太忙，忙傻了吧？”

刚刚打完一局牌的隋永从单人沙发上站起来，端起自己的空玻璃杯，走到电脑桌边缘，把空玻璃门平放在托盘上，和另外三个略微残留汁液和玻璃杯摆放在一起。

“是……是啊。”

刘长林机械地点点头，抬起手，在隋永的肩膀上轻拍一下，随即一步一挪地走到一张空沙发之间，坐上去，用自己的双臂撑住脑袋。

“我换了个地方上班。不过，那儿刚开业，暂时还没有到最忙的时候。”

“什么地方？”吴国坤瓮声瓮气地问。

刘长林转过头，看向吴国坤肥硕的脸，再转过头，看向准备端起托盘的江攀龙。

“清颖轩。一家餐吧。而且，它也是桌游店。”

“什么？”

曹骏最先反应过来，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刚刚把自己的卡牌重新收拾好。

宫嘉良和蓝进泽也抬起头，看向坐在店铺中央位置的刘长林。

江攀龙迅速地抬起自己的左手，向黑玻璃门的方向连续摆手，示意刘长林出去说话，随即用右手将圆形托盘端起来。

刚好从厕所里走出来的何朗刚好看到这一动作，但却没有立刻说什么，只是识相地低下头，从江攀龙的身边绕过去。

“这个店，是她的男朋友开的。”

轻轻地带上黑玻璃门之后，刘长林便加快脚步，跟在江攀龙身后，一路走到吧台之前。他抬起头，紧盯住悬挂在吧台上方的电子显示屏，随即吐出一直压在自己心里的话。他的声音很轻，轻到自己都几乎听不清。

江攀龙停住脚步，将托盘平放到吧台上。他犹豫一下，转过身，看向刘长林的脸。

“为她开的？”

“对。”刘长林重重地点头。

江攀龙没有立刻回话，而是走向吧台的边缘，抬起隔板，走进吧台后方。他将托盘中的几个玻璃杯一一取出，摆放到水池里。他拾起摆放在水池旁边的大号塑料手套，将它们套在自己的手上，拿起自己手边的塑料瓶，将瓶中的洗洁精挤到玻璃杯里。

刘长林上前两步，站到吧台的正前方。

江攀龙将吧台上方的托盘抽下来，摆放到碗橱下方的空格里，随即拧开水龙头，让流水冲洗玻璃杯。“哗哗”的流水声渐渐变大。

“他们的店，做不做极战王？”

“没……没明确说，”刘长林摇头，“开业那天，老板说，在这方面，他只想和其他人合作，不会和其他桌游店主抢生意……而且，他的重点还是放在欧美系和日系卡牌上……”

江攀龙低下头，拿起摆放在水池前方的海绵，轻轻地擦拭玻璃杯的表面和边缘。大片的泡沫从玻璃杯的边缘流下来，流入水池下方的排水孔。

“加农炮在他的店里，”刘长林清清嗓子，“和他们在一起谈。”

“哦。”

江攀龙将所有的泡沫全部倒进排水孔，随即将几个玻璃杯先后拿起来，放到水龙头下方冲洗。

“她，”刘长林重重地停顿一下，“一直不说话，也不看我们。”

“嘭！嘭！”

江攀龙将洗干净的两个玻璃杯在水槽的边缘轻轻地连磕两下，将水滴甩干净。他又拿起自己搭在水槽边缘的抹布，将玻璃杯擦干净，再将它们倒扣到碗橱中的铁盘子上。他用力扭动自己的脖子和腰，重新站起身来，却发现，刘长林一直保持刚才的姿势看自己。

冯必成刚好拉开黑玻璃门，往外走。他也看到刘长林一直保持很不自然的姿势，忍不住向吧台的方向走去。

“怎么了？”

“你不想说什么吗，大龙？”

刘长林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冯必成一样，仍然盯住江攀龙的脸。

“你让我说什么？”

江攀龙抬起吧台边缘的隔板，从吧台后方走出来。他直接走向刘长林，低下头，注视这张他再也熟悉不过的脸。

“说她吗？”

刘长林本能地后退一步。尽管他能够确信，江攀龙不会真的对他做什么。可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在江攀龙盯住他的时候心生恐惧。

“对我来说，她已经是一个陌生人，一个毫无价值的路人。你还让我说什么？”

江攀龙故意将语气放慢，并将声音放低。他不仅是为了让黑玻璃门后面的客人们听不见这几句话，更是为了让刘长林听清这几句话。

“她现在和谁在一起，在干什么，和我有个屁关系？”

“别这样，大龙。”

冯必成上前一步，挡在江攀龙和刘长林之间。他已经听懂，他们两人在谈论什么。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你和她的事，毕竟已经过去……”

“对啊。”

江攀龙摊开手，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他先看向冯必成，再看向刘长林。

“我们都该向前看。我知道。我很清楚。我也能做到。但是，有些人可能不知道，也做不到。”

刘长林一边摇头，一边坐到铁栏杆旁边的空沙发上。

江攀龙转过身，向黑玻璃门走去。穿过黑玻璃门之前，他轻轻低下头，向黑色铁皮储物柜的最下方一层看了一眼。

冯必成张开手，再次拍刘长林的肩膀，随后跟在江攀龙身后，往回走。黑玻璃门后的欢声笑语再次传到吧台之前。

几分钟后，刘长林慢慢缓过来，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黑玻璃墙后方的电脑桌。他看到，江攀龙已经坐回到电脑桌前方的单人沙发上，握住鼠标，开始操纵电脑。他忍不住抬起手，伸出手指，指向电脑桌面上的一张照片。

“大龙，这是……”

江攀龙转过头，面向刘长林，露出一个大惊小怪的表情，随即点开这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一场生日宴会的照片。照片中的背景，正是极战天堂的二楼。一屋子人围在二楼中央的长桌子周围，面对着长桌中央的大蛋糕和一桌子美味佳肴。而这场生日宴会的主角，正是萧耀阳、萧欣阳兄妹。兄妹二人分别戴着彩纸制成的生日王冠，从两个方向吹灭生日蜡烛。十几名年轻男女在长桌两侧排成两队，一边鼓掌，一边齐唱生日歌。

“大龙，你现在还……承办生日宴会？”

刘长林忍不住皱起眉头来。他看到，江攀龙的身影位于照片中央。而且，他还注意到，江攀龙的目光落在萧欣阳的身上，几乎可以说是目不转睛。

“是啊。多开拓一项业务，就多增加一项收入来源嘛。”

江攀龙关掉照片，打开网页浏览器，调出极战王官方网站中的店家专用页面。他打开的，是一张拥有很多可填充空格的表格。表格上方的标题是“极战王2018-2019赛季地区巡回赛申请表”。

“哦……哦。”

刘长林点点头，又用力摇头，像是要把映入他脑海中的照片忘掉。因为，他在照片的边缘角落又看到那张他无比熟悉的憔悴脸庞。在整张照片上的人之中，只有她没有笑。

2019.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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