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国皇宫湖中凉亭里,宫女太监远远的抬着步辇,拿着步摇亦步亦趋的远远跟着前方两人。
“邹于年离开京都了”
“回陛下,上将军昨日清晨向着北边去了,邹家二公子也于昨日晚间抵达京都”
皇帝背着手看着湖中睡莲枯黄的叶瓣在水中轻轻的荡漾,远处湖边零散的垂柳随风摇曳,捶打着朦胧的湖面激起层层波纹,老人静静的看着远方,半响没有再说一句话。
良久,身后的窸嗦声打断了皇帝的深思,太监们忙碌的搬弄着火炉,摆放着火红的木炭。
“陛下,湖中潮寒,老奴命人搬来了火炉”
皇帝转头撇了眼忙碌的太监,摆了摆手,说到“搬下去吧,朕乏了,回暖阁。”
老太监招来远处的步辇,吩咐着刚架好的火炉拆除移走。
封丘,州国南边一个边陲军镇,再往南过了月河就是富饶的陈国,大陆数十年来不曾有过大规模的战争,所以战时肃杀的边陲军镇现在也在两国的贸易下显得繁忙起来,街上叫卖的,砍价的,兜售的皮毛,药材,多以州国本土商家为多。而瓷器,丝绸多以跨河而来的陈国商贾为主。偏僻的巷中也能看到没有挂牌的店铺,一般门都会半掩着,如果不是那商市熟人,通晓犄角的潜规则,进门多半会空手而归。不管何时,私售铁器在州国都是诛杀的罪名,当然,既然存在着这样的店铺总会有人用手中的权力遮盖着这一切。
街角酒铺门口,披着狐裘的贵公子下马招呼着店家拴马饲喂,半响无人应答,贵公子只好自己牵马走向马槽口,看着马槽里结成团的草料,邹夜皱了皱眉,苦笑了的拍了拍身侧的马头“难为你了,老伙计 ,出门在外不比京城。”,棕马像是听懂了主人的言语,也可能是三个月多月的奔袭让它懒的再去计较,扬了扬头挣开邹夜手中的马绳。
邹夜只好上前抚慰“您老就将就几天,听说南方水草肥美,过了月河我吃香的,你喝辣的”。棕马不情愿的踏着马蹄钻进了马棚,像是看不上槽中草料也或是听懂了邹夜的言语,仍是不愿将就那结成团的草料。
“老板,住店,老板,老板”
帐台后面缓缓探出一个头来“公子莫不是在叫魂,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公子几声呼喊。”
邹夜向店家施了一礼,说到:“惊扰了老丈的休息,是晚辈的不是。”
帐台后面的老头糟乱的头发随意的被发冠裹成发髻,半长的胡子倒是修饰的整齐,只是朦胧的眼神怎么也给人不起来干净的感觉。
店家伸手顺了顺并不是很长的蓄胡,问道:“公子留宿呐,还是吃饭呐”
邹夜回到:“先上一户烧酒,两盘下酒菜,再开一间房间。另外,不知店中可有精饲料,我那马匹挑剔的狠”。
那店家眨巴着眼睛笑着说到“精饲料需要到街面上买,需另加二两纹银,至于烧酒嘛,本店多的是,不过看公子这脸色 可不是能喝烧酒之人,不是老头我看不起公子,这边关的烧酒可烈的狠。”
邹夜跟着笑了起来,盯着店家说到“古来英雄配烧酒,老丈只管取来便是。不过老丈这二两银子收的可不地道啊”
“哈哈哈,恕老头眼拙了,把公子当冤大头宰了。公子这酒钱嘛就免了,也当作我老头的赔罪了。”那店家讪讪的笑着,看不出来半点道歉的意思。
“既然老丈这么爽快,何不再送一瓶烧酒于我,权当让我这个外地人感受封丘的热情好客了”
“咦,公子这话说的可就不像您这身打扮的人该说的话了,小老头我这小本生意,咱边关生活不易嘞”
邹夜当晚要了两壶烧酒,就着凑合能吃的小菜喝了一壶。邹夜自己知道打小身体一到冬天就寒的很,小时候奶奶还在,屋里总会放满火炉,再冷的冬天也能熬过去。再后来,奶奶走了,邹夜一个人在小院挨不下去的时候就会让小茵打烧酒来,缩在被窝里,冷的时候抿一口,总该好过些的。
大州京城皇宫,暖阁中,皇帝披着龙袍,端坐在龙案上认真的批改着各地的奏报,周围多盏烛台把诺大的暖阁照的透亮,也许是皇帝太过认真的缘故,以至于书案前站着一个人也没有察觉到。良久,皇帝放下手中最后一份周报,伸了伸手头,抬眼看到了大殿下的身影。
“你来了”
黑影拱手俯腰,行礼道“陛下圣公金安,臣见陛下忙碌,不曾打扰,请陛下恕罪。”
“起来吧,是北边传消息来了吗”
黑影回禀道:“上将军那边的鸦子并无消息传来,是二公子那...”
皇帝站起了身,走下台阶:“有什么话就直说”
“回禀陛下,封丘的鸦子询问是否需要出手阻拦二公子出境”
皇帝缓步走向屏风旁,拿起架子上的刀,走到黑影身前擦拭着刀锋,“这把刀,是邹于年第一上战场,从戎狄手中缴获来的。当年朕身为皇子,无法亲身战场杀敌,我记得 当年他回来时的表情,那是一种无比的自豪,朕真的很羡慕,但是朕不嫉妒,因为那是朕的兄弟,朕为他感到高兴。父皇病重那一年,朕跟他说朕想当皇帝,他毫不犹豫的跟着朕”
“陛下,臣该死”
被打断的皇帝邪眼撇着跪在地下的黑影,平静的说到“黑鸦,你跟着朕多长时间了”。黑鸦跪的更深了没有回答皇帝的问话。
“哦,朕初登大宝,建立鸦子到现在也有二十于年了。”皇帝说完陷入了沉思,殿中烛火燃烧传出一阵阵炽声,黑鸦跪在地上,把头埋在手臂不曾动分毫。
“既然想跪就跪着吧,朕说给你听你就听着。
登基之后,天下初定,南边有强大的陈国,北边戎狄虎视眈眈。朕和他说朕的担忧,他二话不说,单枪匹马拿着一道圣旨去了赵王的营中。后来 他回来了,赵王领了圣旨退回封地,他邹于年 此生再无希望踏入大宗师境界。再后来,他打的仗越来越多,官职越来越大,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但是他没有再送给朕一把刀。朕想着 你邹于年就算此生不在送朕一把好刀,朕还能不把你当兄弟不成。”说到这里皇帝的语气有些激动,依扶着书案继续自语道:“朕要把于家的嫡女嫁给你的儿子,朕愿意许你儿子一世富贵,你不肯。朕老了,你邹于年九品上还能再撑二十年,朕不行了。”
皇帝倚着书案脚放在台阶上坐了下去,殿中除了烛火的燃烧声,再无其他声响,静的可怕。
“你去陈国,朕答应过邹于年,我州国内无人可伤邹夜。他儿子如今要去陈国,也就不在朕的庇护下了。你退去吧“
黑鸦起身再次拜倒在地”臣告退。“
出了殿门的黑鸦内功蒸干后背衣襟,迎面吹来的寒风让一个九品高手也觉得有些寒冷,他得回去准备准备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