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车上,车在路上。因为路,就想到了鲁迅。他的那句关于路的比喻,曾经深深地影响了我的读书和审美。
时代也许真的不同了,鲁迅像他笔下的阿Q一样淡出了人们的视界。但无视或者拒绝不等于不存在。
前些日子,在北京专门到了鲁迅故居。路上要路过郭沫若的故居,我的心里就很大的不情愿。他与鲁迅相比,就像梁羽生比金庸,实在不是一个层次。去年,一个学生对我说在现代思想史上,鲁迅被提的太高了。好像记得我曾经反驳了几句。后来就不再想说什么了。
也是去年,LS专门去鲁迅故居给我照了几张照片。收到照片的时候,我正在五楼的楼道里值班。没有太多的激动,好像我已经很熟悉了,就想亲自去看一下。
那天是JJ和LX陪着,先到了前厅的淮扬碑刻展,陈列着蒋介石、戴季陶、陈氏兄弟等等的题词。蒋介石曾经下令暗杀鲁迅,现在竟然在一个展览馆里陈列着。现在人的幽默是在是让人咋舌。
到了鲁迅展览馆了,展出了许多的图片实物,有些我还是第一次见。浏览了一遍后,出了后门,就到了鲁迅故居的门口。
对面是鲁迅纪念馆书店,一进去,那感觉,就像鲁迅《一件小事》中的“压出我袍子底下的小字”来。其实屋子并不大,不过触目所见都是书。店员是一位四十(目测,不过好像并不准)的妇女,见我进来,只是抬起头轻轻但温和地看我一眼,又低头去看书了。
我就觉得自由了。随手翻书,那些柔顺的宣纸泛着古旧的黄色,不像现在胶版纸或铜版纸的书,挺括鲜艳,却少了一种“人”的气息在里面。最终,我挑好了一套人民出版社56年的《鲁迅日记》。在付钱的时候,那个店员突然说:“读鲁迅的,很少了。”
我回应着,说无论在哪个领域,“鲁迅”都是撤退。但毕竟还有人在读。
“这很不幸。像他笔下的祥林嫂……”她又说。
我抬头看她,这是我以前没有听过也没有想过的。他的命运竟然同于祥林嫂了?被这个社会遗忘。就偶尔想起来,也是为了“用”他。于是我说,相对于普遍地读却曲解鲁迅,也许只有很少人能够读却能够真正地理解他,这也许才是最好的结果。他身前并不为人们理解,死后也同样是。他的孤独,无与伦比。
她看看我,给我推荐《鲁迅年谱》。我翻了翻,觉得意义不大。就付了钱出来。
走进故居的门,一处典型的四合院,院子里有鲁迅手植的丁香,斜耸着穿越过房檐,枝叶茁壮,投一片阴凉。我先看正屋,看鲁迅写作的桌子。想象她写《中国小说史略》和《魔罗诗力说》,想象他写作累了时,走出来活动筋骨,只能看见院子四角的天空,一低头,会发现朱安正从房间里出来,一双小脚踩着青砖铺地走向母亲的房间。想象他会不会突然想起弟弟周作人,会不会心里后悔?
这小小的屋子里,有一张小小的写字读书的桌子。桌子后是一个小小的鲁迅。他却写出了大大的中国。不读鲁迅,不会生活不幸福。所以,不读也罢。
出来时,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子走进来,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一脸的好奇。我急忙走出来,担心自己看到她们脸上的失望后自己也会失望。
意外地,看到了裴多菲的半身像。是匈牙利赠送给鲁迅纪念馆的。于是不由地想起来他那首著名的诗: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这是鲁迅翻译介绍进入中国的,我想,凡是真正理解了这首诗的,是不会屈服于任何的外在力量的。没有了思想的自由,生命会卑贱,爱情会猥琐。
现在,有裴多菲陪在鲁迅身旁,很好。如果能够把前面的郭沫若故居搬除,就好上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