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很浓,我根本找不到他。而且,这条河太长了,仿佛没有尽头。
或许真的没有尽头。
我停下脚步,抬手扫了眼时间:一分钟。好吧,我确信自己找不到他了,于是俯身抓了把河边的泥土。那泥土很湿,散发着一种原始的芳香。我抬起头,猛然看到前面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
那好像是他。
可是来不及了。眼前白光闪过。一张五官长得很精致的脸凑了过来:“你
失
败
了。”声音一顿一顿的,就像是把那几个字嚼碎了才吐出来的一样。我抬头看蓝光幽幽的显示屏,那里面有一个老头儿,抱起一块石头,纵身跳进河水,没有一点声音。
我转向那张精致的脸:“再试一次。”他没答话,开始摆弄我身上的设备。少顷,“好了。”
我扬起手,把那把泥土拍在那张脸上。
江边的雾还是那么浓。我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老头儿,于是走了过去:“等等。”
老头扭过头,撞上我的眼神。我看到他眼睛里有一些很复杂的东西,一如我曾经那般茫然。
还有绝望。
他问我:“你是谁?”
我回答他:“来拯救一个生命。”
他笑了,并且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嘲讽与不屑:“国已不国,怎敢独生?”言罢,纵身跳入江水。我怅然,想着他没头没尾的话。
白光闪过。
那张精致的脸上有几分嘲弄的神情,玩味地看着我:“你又失败了。”我没理他。
于是他笑了,低下头调试设备。
江边的雾还没散。我不可能等着看它们散尽了的样子。我冲到老头儿面前。他瞪着我,眼神中带着陌生。
没错,我们未曾谋面过,还什么都没发生。
“你是?”
“我来拯救一个诗人。”
他没笑,而是定定地望着我:“你知道楚国吗?”
我哑然,良久。
他见我没答话,于是自顾自地唠叨:“我知道你一定知道。楚国亡啦,亡啦… …”
话音未落,他又跳了下去。我有些恼了。
顽固不化。
白光闪过。
那个长着精致的脸的家伙已经有些雀跃了:“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我没理他。我在想应该对那个老头儿说点儿什么。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他的诗。他的那首长诗许多高中生都背不下来。可他是个诗人。而且不只是个诗人。
那张精致的脸换上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他又在摆弄那些设备了。
我没兴趣关心那些阴魂不散的浓雾了。我跑向老头儿:“屈子!”
他猛地回头。
“别做傻事”,我几乎在央求,“不值得。”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一丝犹豫,一丝茫然,一丝惊讶,最后,融成一片如若磐石的鉴定。
世浑浊莫知,人心不可谓兮。
知死不可让,愿勿爱兮。
明告君子,吾将以为类兮。
咏罢,老头儿缓缓转过身,解下上衣,露出饱经风霜的胸膛。
他猛然撕裂了自己的胸膛!我看到了他那颗血红的的脉动的心脏!他的灵魂在悲啸,为了自 己,为了整个无知的世界。
我就那么看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踏进茫茫雾气中。
白光闪过。
我坦然地望着那张精致的脸:“零类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