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红得几欲燃起火焰的叶子,从我面前的那颗挺拔的树上坠落,脆生生的摔落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它分别以象与声的形态给予了我致命的一击,不知怎么的,我呆愣在原地,竟被一片落下的枯叶给震慑住了。
傍晚的寒意从我宽大的裤腿涌入,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来路不明的寒意,跺跺脚,重新活络一下思绪,抬起头望向那颗提拔的树的树冠。原来是,秋天来了啊。
是啊,秋天来了,还是应该说,秋天终于来了或秋天又来了呢?
我又想起,那片落的那样决绝坚定的枯叶。它像一位“异类”,满树的叶,就它一位,那么决绝的落下了,但它并不会成为什么功成名就的叶,它只会被路过的人,一点点的被某只鞋底碾碎,那鞋的主人,听不见它那根根骨脊断裂的声音,也听不见它发出的那最后的绝望挽歌。于是,它死了。一文不值的死了。
这让我想起了我的外公,也是在这么一个初秋,他开始走向生命的末端,他闭上了那双混浊不堪的眼睛,呼吸越来越轻,脸色灰白,就那么小小的缩在一个简陋的木板床上,就那么一个不足五平米的小小的房间。
母亲带着我半夜赶去,入门,满屋子的亲戚,熟的不熟的,挤的满满的。我看见了外公,生命尽头的外公,扁扁嘴,不知怎么的,眼泪刷刷的向下掉,我不知道那是出于悲伤还是怜悯。
十年前的秋天,身强体健的外公无意从楼上摔下,中了风,无可奈何,但好歹捡回了一条命,家里,大悲,又庆幸。几年后搬了新家,家里的几位各奔东西,闯荡江湖。外公外婆也搬到了新家,只有她们两的新家。
外公坐在那间朝北的屋子的一把破椅子上,呆呆的,年复一年。后来搬到了那间不足五平米的小房间里,阴森森的,唯一的窗也是面向着昏暗的楼梯间,但可以看到客厅里的电视,于是外公,又呆呆的望着电视,年复一年。我也不知道曾多少次去外公家,只听见外公含糊的声音从小窗里传出,听不到电视声,也见不到外婆。
家里的几位大人小孩终于赶回来了,前脚进门,转眼外公便断了气息,抛下行李,鞋也忘脱,冲进小房间,一声声哭的悲,烧纸钱的火焰蹿的老高。悠悠的,外公竟又吐出了一口气,粗重的呼吸起来。
前三天,大人轮流红着眼睛守夜,后三天,竟开始谈起倘若当初没有挽留外公便好了,让他安稳的走多好云云。小辈们在沙发上瘫成一团懒散的玩着手机。
最后那天的清晨,爸爸将我从熟睡中拉回现实,冷静的告诉我,外公走了,他的表情平静的简直像一滩死水,年幼不懂事的弟弟站在一旁,抬着圆润的脸蛋好奇的看着。
窗外的天一片漆黑,我和几位小辈跪在楼道里一张张的撕着纸钱烧,透过火焰我看见了姐姐红肿的双眼,看见了神色悲痛的亲戚,看见了小窗晕出的光亮。真实到几近不真实。但我却感觉我游离在这狭隘的楼道之外。
外公走了,一文不值的走了。
那片枯叶同外公多舛的命运如此相似。
后来我又想,果然是秋天来了,那个让人盛满愁绪的季节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