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月娘一行人在吴大妗子家和乔大户家的宴会随着夜色的加深和雨雪的加重结束,一支队伍浩浩荡荡返程。
在家的西门庆,还在门首和应伯爵、谢希大饮酒,三人已经吃了一整天,胃里的食物都快堆到喉咙口。西门庆也是吃累了,歪在椅子上打盹,应伯爵见状,悄悄地把果碟里的东西都倒进袖兜里,和着韩道国就走了。小说多次写到西门庆的众位兄弟在酒宴上又吃又拿的丑态,这种行为看起来是种无赖行径,小说通过描绘这些行径,也为我们展示了一幅真真切切的市井图画。
全家的小厮和丫头都走了,贲四比较识相,留下来帮忙收拾狼藉的杯盘,陪西门庆打发乐工赏钱,分付小厮收拾家火,熄了灯烛,才归家来。回到家,看到平安及四个丫头还在,告诉他们门首的酒会已经结束了,西门庆已经回屋内,催促大家赶紧起身。玉箫、迎春、兰香慌的也不告辞,都一溜烟走了,只有春梅不慌不忙,拜谢了贲四嫂,路上兰香跑脱了鞋落在后面,还被庞春梅一顿臭骂。小玉因玉箫被请去喝酒自己没有而心怀妒恨,看到玉箫回家两人争吵了一番。西门庆门首看着风风光光,辉煌无比,后宫太太们相互斗争,就连下人们也是不安分,勾心斗角,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西门大官人家也是逃脱不掉。作者写西门庆后方已乱,也是在慢慢铺垫其家门的不幸和衰败。
月娘等人从乔家回来,又在门首看陈敬济和贲回放了一架小烟火,方才进家。一回到家,又是一番繁琐的礼仪:先是李娇儿、大师父与吴月娘道万福,随后孙雪娥进来磕头。我们也是通过作者如此细致地对市井人家各种礼仪风俗的描绘才得以窥探当时的世情面貌。然而这种描写在西方人笔下却又完全相反的评价:“是伪装的严肃和真实的轻薄,优雅的礼仪和粗俗的言行的结合体。”“因为表演得太过卖力,反而显得极不真诚,让人很不耐烦。”(参见杨念群随笔《读史凭什么看洋人脸色》,原载《皇帝的影子有多长》一书)。
吴月娘接着问西门庆去哪了,李娇儿回答说刚刚在她屋里,已经打发他睡觉了。如此一说,已是引发吴月娘的不满。为什么呢?作为一家之母,在外玩了半天回来是肯定要和一家之主进行对话,交流一下信息的,李娇儿打发西门庆去睡觉的做法已经是剥夺了吴月娘的这个权利,要是在平时也还好,如今是李娇儿房中的丫头偷了家里的金子,这就更加加深了吴月娘的不满。听了李娇儿的回答之后,“月娘一声儿没言语”。
接着庞春梅带着其他三个丫头来给吴月娘磕头,李娇儿见状,赶紧说是贲四娘请她们四个去喝酒了。月娘没在家,自然就是老二李娇儿看家,如今四个丫环胡乱窜门,李娇儿当然算失职,所以他要先来个主动申报,堵月娘的嘴。吴月娘沉默了半响,终于还是忍不住骂起丫头来,其实也就是在发泄对李桂姐和李娇儿的不满。众人见月娘骂的难堪,都陆续回房去了,最后只留下大师父与月娘,而那雪霰直下到四更方止。
第二天中午,众太太在门口遇到一个卜卦的老婆子,于是叫小厮请进家,进行了第二次冰鉴终身。第二十九回小说也有一次冰鉴终身,这一次算是对上一次进行的补充,上回卜卦的内容是运势和个人发展,而这一次的主题是性和死亡,这也是本书两个最重要的主题。
吴月娘卜的龟像是一个官人和一位娘子坐在上面,其余都是待从人,有坐有立,守着一库金银财宝,画像很形象。从卦象来看,吴月娘一生富贵,把持全家,一生稳坐西门庆后宫第一把交椅,且有七十阳寿。就是没有提到子嗣的问题,孟玉楼帮忙问起,结果是“往后只好招个出家的儿子送老”。孟玉楼的理解是李瓶儿的儿子官哥儿,但官哥儿在不久就死去了,所以不是这样理解。应该理解为“送老的儿子出家了”,那么吴月娘送老的儿子会是谁?这里先设一个引子,后面情节到了再谈。
其次是孟玉楼,她的卦象是一个女人配着三个男人:头一个小帽商旅打扮,第二个穿红官人,第三个是秀才,亦是很形象。第一个是商人,也就是她的前夫,赚下一大笔钱财然后死去由她带给了西门庆,第二个官人就是西门庆,怎么还有第三个呢?这也预示着西门庆死后孟玉楼再嫁。至于阳寿和子嗣,都是有的,也算是比较美满的人生。
最后是李瓶儿,她的卦象是一个娘子,三个官人:头一个官人穿红,第二个官人穿绿,第三个穿青,怀着个孩儿,守着一库金银财宝,旁边立着个青脸獠牙红发的鬼。卦象显示李瓶儿一生荣华富贵,有得吃有得穿,所侍主夫都是富贵人家,但有血光之灾,七八月要不见哭声的才好。这是不是在暗示李瓶儿不要为官哥儿的死太过伤心?
刚刚打发卜龟婆去了,潘金莲和西门大姐从后边走来,月娘称才卜了回龟卦,早来也卜一卦。金莲摇头道:“我是不卜他。常言:算的着命,算不着行。想前日道士说我短命哩,怎的哩?说的人心里影影的。随他明日街死街埋,路死路埋,倒在洋沟里就是棺材。”说毕,与月娘就同归后边去了。
这次卜卦,和第二十九回的卜卦遥相呼应,可以说是对三个人的结局再进行一次总结。作者通过这种较为魔幻的方式来向读者提前剧透小说人物的结局,这种方式在很多小说里面都可见到,也算是一种比较常见的手法。毕竟这种科学无法解释的魔幻现象,谁也不能说其不合理,再怎么说都被祖先们用了几千年,并且遍布世界各地,信则灵,不信则无,在如今高度重视科学的社会里,只能暂时以“迷信”一词来概括它。谁又能肯定的说,它不是另一种方式的科学呢?
正是:万事不由人算计,一生都是命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