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刚过,天还蒙蒙亮,我就摸黑出了门。镢头扛在肩上,脚步踩着积攒了一冬的枯草,发出沙沙的响动。
今年的春来得早。麦苗已经返青,在风里轻轻摇曳。我蹲下身,薅掉几棵杂草,手指触到潮湿的泥土,带着一股暖意。这会儿要是能下一场透雨,庄稼就省得遭罪了。
忽地,一阵凉风刮过脸庞,我抬头望去,空中飘起了细碎的雪花。正月里的雪不似腊月那般刺骨,倒像是从天上洒下的柳絮,轻盈地落在我的脸上、脖子里。
“老汉,下雪咧!“身后传来老伴的声音。
我直起腰杆,望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远处的山峁披上了一层薄纱,近处的麦田也渐渐白了头。这雪来得正是时候,滋润着干渴的土地,也滋润着我们这些庄稼人的心。
“菩萨保佑,这场雪下得正好。“我自言自语道。这些年,咱农民最懂得天时的重要性。去年秋收后就没下过一场透雨,眼看着地墒一天天往下走,人都愁得睡不着觉。
雪花越下越大,落在镢头上,很快就积了一层。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朝家的方向走去。脚印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像是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故事。
路过村口的老槐树时,几片雪花飘进我的脖子里。树干上还留着去年晒柿子时的印记,那些日子虽然辛苦,却也充实。如今这棵树又该发芽了吧?
回到院子里,老伴已经生好了火炉。她正在灶台前忙活,锅里煮着从去年窖里取出来的白菜。热气腾腾的厨房里,飘来阵阵香气。
“老汉,快洗手吃饭。“老伴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白菜豆腐汤,“今儿个可冻坏了吧?”
我喝了一口汤,暖流顺着食道流遍全身。窗外的雪还在下着,院子里的脚印渐渐被新雪覆盖。这场春雪啊,不仅下了庄稼人的地里,也下了庄稼人的心里。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听着屋外簌簌的落雪声,想着明年的光景,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第二天清晨,推开门一看,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白雪覆盖的田野上,一轮红日正在升起。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雪水混合的味道。
这样的好年景,我们盼了多少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