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悬挂在天空中的半轮明月早已被乌云藏了起来,淅淅沥沥的大雨有节奏的敲打着许祥洲的车窗,时有雷声传来,天公鸣鸣作响。
许祥洲摁灭了手中的第四支烟,口吐一圈白雾,随即手掌紧握方向盘,眼睛直视前方,似沉思,似发呆,又似无可奈何。许祥洲偏头,透过车窗看向了灯光亮堂的第五层楼房,被纱窗遮住的玻璃隐约闪过人的身影。
那一闪而过身影的主人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他的媳妇何雯莉。
他们从前是大学同班同学,两个人的默契度很高,想法也都不谋而合,也算在他们班里最有默契的两个人,那个时候流传着关于他俩的一句话,知许祥洲者,何雯莉也。有他的地方必有她,有她的地方也一定能看到他。所以,他俩毫无意外的在一起了,毕业后顺利结婚。
许祥洲觉得那个时候的他,绝对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不止学业有成,还抱得美人归,而此美人还是自己的知己,真可谓三喜临门。
可是,结婚八年了,除了时间在变化以外,明明什么都没有变,人还是当初那个人,可他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少了什么呢?莫不是少了年少的那种激情,难道他真的熬不过七年之痒么?不应该啊,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标准的好男人,不抽烟,不酗酒,不赌不嫖,还疼老婆,只有在应酬的时候偶尔沾点酒。
也许是他变了,开始抽烟了,变得不想回家了。他回到家,何雯莉也只是微笑致意,并不多言,从不过问他过得怎么样。
他们也很久没在一起好好说过话了,明明每天睡在一张的床上,却感觉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横沟。
他确实喜欢乖乖的媳妇,不死缠烂打,不夺命连环扣,但是如此的冷淡,会让许祥洲觉得,她不在乎他了。夫妻之间最怕的就是没了交流,一个不说,一个不问,久而久之,淡的是人心,伤的是感情。
车前站着一对正在闹情绪的小情侣,拉回了许祥洲那渐渐漂远的思绪。大雨中,女孩斗气似的往伞外移,任雨水落在身上,衣角已湿了一大片。男孩一个劲的靠过去,女孩还是不乐意,仍不愿待在伞底下,男孩无奈的把伞挪开,两个人都淋着雨。这时,女孩笑了,笑中带着丝丝甜意。男孩轻刮女孩的鼻子,一脸宠溺。
也许是受到了他们的感染,许祥洲的嘴角也微微上扬,他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与何雯莉。
她一和他闹脾气,满脸写着“我不高兴,快来哄我”,然后他就会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她一开始会挣扎,但奈何力气不够,只好把头偏过去不看他。
那个时候的他们有着共同的爱好,有着相似的性格,有着一样的目标。他们虽然偶尔会吵架,会闹分手,但更多的是惺惺相惜,两个人在一起,即使不说话也会觉得很开心。
可是现在,变了,变了。
自从他和何雯莉结婚以后,总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吵起来,有了孩子之后就更加了。婚姻,无疑是爱情与柴米油盐醋的结合体,但他竟然觉得只剩下柴米油盐醋了,没了爱情。他和何雯莉或许从恩爱两不疑变成了相看两厌的地步了,许祥洲自嘲似的弯了弯嘴角。
随即,车内寂静的氛围被微信提示音打破。他拿出手机一看,是兄弟群发的消息。
“兄弟们,听说媚惑来了几个漂亮的妞,有兴趣了解一下么?”大宇提议。
媚惑是一个夜店的名字,虽表面上是夜店,但实则就是个卖淫嫖娼的地方。
消息一出,兄弟群里瞬间变得热闹起来,都吆喝着要去看看。
换做以往,许祥洲定会立马删了对话框,但现在,他并没有这么做,目光锁在对话框上,手指不断的敲着方向盘,他厌倦了这样的生活,突然也想去尝试新鲜感。但内心仍有些纠结,觉得这样做会对不起何雯莉。
可一想起何雯莉,内心是掩不住的失望,曾经说好一起为了梦想打拼,如今却成了他孤军作战,而她却已忘了初心,慢慢的变成了他最讨厌的模样。
不想还好,越想越烦。许祥洲最后到底是被情绪左右,一脚踩上油门,一缕白烟从车尾升腾,犹如许祥洲此刻的心情。
<2>
车停在了媚惑外面,许祥洲迈开脚步往里走,来到了兄弟群里所提到的房间。
推开门,里面坐着三个人,正举着酒瓶豪饮。见来的人是许祥洲,三个人正在碰杯的手竟像有魔力般地停住了。
“哟,祥子,你也来了,稀罕呐稀罕”,先说话的人是许祥洲的初中同学大宇。
许祥洲扯开嘴角,无奈一笑:“兄弟,你就别奚落我了。”
“怎么,家花看厌了,也惦记外面的野花了?”
许祥洲只笑不语,在大宇旁边坐了下来,自顾的拿起大宇装了酒的杯子,一饮而尽。
“你说,女人怎么结了婚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许祥洲望着空酒杯呢喃。
“谁知道呢,结婚之前,小鸟依人,结婚之后,母老虎现身。”大宇接过话,“你是因为跟你老婆吵架了,一气之下才来的?”
许祥洲摇头:“如果还能吵起来就好了。”
“祥子,问题不大,家花不好,不还有野花么,我保证待会那些妞来,一定能让你眼前一亮。”说话间,大宇的眼睛已闪现着一股强烈的光芒。
门被推开,陆续有几个人来了,不过许祥洲都不认识,应该都是大宇的朋友,最后尾随而来的正是他们惦记的那些人。
而最后一个人,一身红色短裙,贴身裙让女孩身型显得更婀娜多姿,妩媚多态。白皙的脸颊,水汪汪的眼睛,小巧秀丽的嘴巴,高挺的鼻子,无一不展现出她的魅力。
大宇欢快的吹了声口哨,然后挥了挥手,随即他往旁边挪了一点地方,在他和许祥洲之间留出来空位,示意她过来坐。
女孩会意,踩着一寸高的高跟鞋,向大宇走去,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许祥洲。
许祥洲慵懒的靠在沙发后背上,回视着女孩热烈的目光。
女孩走到了空位置,坐了下来,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腿总是不经意碰到许祥洲的。
在他看来,是一种赤裸裸的调戏。许祥洲也不客气,把手绕到女孩后面,一把搂过她的腰,让她靠许祥洲更近了。
靠近之余,女孩身上传来的浓香让许祥洲觉得刺鼻,他竟然有点怀念他老婆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他可能是疯了!
强忍住心中的反感,抱着女孩的手也慢慢松开,他拿起酒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企图甩掉那个疯狂的想法。
突然,许祥洲只觉大腿一沉,女孩坐到了他腿上,双臂勾住他的脖子,一脸深情的望着他。
“帅哥,怎么一个人喝酒,应该让妹妹陪你才对。”女孩说罢,便拿过许祥洲手中的杯子,顺着他刚喝的印记喝下去,眼睛却是看着他,身子也离他越来越近。
女孩都做到这份上, 许祥洲还不懂她的意思就怪了。女孩身上的浓香实在让他有点难以忍受,只得找个借口去洗手间。
<3>
许祥洲站在包间的不远处抽着烟,眼神涣散,烟燃到尽头了也没有发觉,手被灼疼了才赶紧把烟丢了。
抽烟那会功夫,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大多跟何雯莉有跟,他们的喜怒哀乐都连在一起。所以,他还是很喜欢她的,是么?一股怒意涌上心头,这算什么?她都不在乎他了!
许祥洲踩了踩地上的烟蒂,打算回包间。但外面的争吵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原来是丈夫出来偷吃,被老婆给抓个正着。
“你个没良心的,我在家里辛辛苦苦带孩子,你呢,你倒好,着了别的狐狸精的道,家也不回,孩子也不看。”只见女人带着哭腔大声指责。
那个男人似乎觉得有点丢脸,一个劲的去扯他老婆,想把她叫回家。
女人推开他的手,继续说:“怎么说以前我也有很多人追啊,后来跟了你,却变成了黄脸婆。”
男人微怒:“臭婆娘,咱回家说。”
女人苦笑:“呵呵,回家你还会跟我好好说么。你总说我变了,可你知道我为什么变了吗?一个女人,天天在家里带孩子,做饭,做家务,当贤妻良母,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五年。这样也罢,为了我们的家庭,我愿意。可你呢,自己一步一步变强大,却开始嫌弃我了。谁还没有个梦想啊,谁不想好好奋斗啊,啊!”说到最后,她直接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听到女人的这番话,许祥洲感觉像被打了一棒,耳边嗡嗡作响,四周的声音也被隔绝了。
他懊恼地拍拍自己的头,糊涂啊糊涂。他一直以为是他妻子忘了初心,他却从没想过,为什么他妻子不跟他一起奋斗了。原来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啊,在重要的事情之间,她选择了更重要的——家庭。
许祥洲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回家。他冲进包间把衣服拿走,看都没看女孩一眼就走了,女孩一脸茫然的望着他的背影。
到了家里,灯还开着,何雯莉靠在沙发上睡着,手里抱着一个小本子。
看到妻子的睡颜,许祥洲匆忙的脚步慢了下来,来到了何雯莉身边,轻触她的脸庞。然后,把她怀中的小本本拿出来,打算把她叫醒。
但看到本子上写的东西,许祥洲呆住了。
10月11日
快十二点了,他还没回来,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烦了么?不敢给他打电话,怕打扰他工作,可是,我和崽崽都好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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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1日
我们今天又吵架了,我脾气真是越来越差了,本来他上一天班也挺辛苦,我还跟他吵架,哎!
9月26日
今天妈妈教我做了正宗的可乐鸡翅,崽崽很喜欢吃,但他说不好吃,看来手艺还不够好,有待加强。
……
不知不觉中,许祥洲眼眶已湿了,他擦拭眼中的泪,静静的看着何雯莉。
他弯下腰,一把把妻子抱了起来。何雯莉被他的动静弄醒了,她睡意朦胧的擦一擦眼。
“你回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老婆。”
“嗯?”
“对不起!”
“什么?”
“没什么,我爱你。”许祥洲轻吻何雯莉的额头。
原来,他们都没有变,柴米油盐醋的生活也没有让他们改变。
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贫是你,柴米油盐醋的生活依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