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筐”字是湖州长兴话的谐音,意思是把水从一个地方舀出去。辰光回到96年左右,我成长在南太湖边上的一个小村子,大人们都忙着自己个儿的事儿,在金哥和强哥的带领下,全村10来号破孩子像一群蝗虫,每天都想着法儿怎么霍霍那些个鱼、虫、鸟、虾;“筐”鳝鱼,是童年众多捕捉技巧里,最是消耗人力的一项;拿齐家伙事儿,带头大哥像极了盗墓笔记里的摸金校尉,首先得找对地儿,从哪条水沟下手直接决定了今天一天的鱼货,也决定了带头大哥在孩子群里的威信和话语权;那时还没有水泥沟,都是老土沟;水沟不能太窄,窄了鳝鱼不大,水流要适当,得是活水,切记不能是光板(一颗草也没的光水沟),水草要茂盛,最好边上得有“乐色潭”,乐色潭:早些时候农田用猪棚里的铺底稻草当肥料,里面混着猪屎尿,这种稻草称为乐色,田边挖个深坑,储存乐色,就叫乐色潭;乐色潭边的水沟最肥,鳝鱼泥鳅个大肉满;选好水沟,首先得把水沟两端用泥巴筑坝封口,具体要封多长一段,带头大哥得估摸着今天的人手多少决定;封口后,年纪稍长的负责用镰刀把水草都割干净,接下来就是“筐水”,大家伙用脸盆,料子(木头长柄,末端一个塑料勺子,常用于捞大粪),把水“筐”到坝子外面;这可是项体力活,小时候我基本不用干这活,原因是我几次筐水都把料子给弄坏了,当时的料子都是我们从别家猪棚里“借的”,弄裂了,捞粪的时候会漏,哥几个没少挨骂,所以我就被套上了“败家子”的别号,这筐水活也就不让我沾手了.水干见底,小鱼小虾能见的先收了,下一步就得两个大哥出马,那些肥大的泥鳅都藏在泥里,大哥们的脚趾头像是探测器,脚一躺,手一捏,一条肥泥鳅插翅难逃;最是技术活的是沟里的黄鳝,水沟两旁多是泥洞,蛇洞,黄鳝洞,龙虾洞,老鼠洞,带头大哥一眼便识;再从洞口水润和光洁程度判断洞内是否还有黄鳝,水沟这头用脚狂捅鳝鱼洞,水沟外头有地方会冒泥水,几下一捅,黄鳝冒头,大拇指配合食指中指一嵌,仍你半斤一斤,那也是走头无路!若有黄鳝往田埂下面钻的,那么遇上金哥,也算是命数将至了,火鞘一上手,哪怕两米深也给你挖出来,毁去大半条田埂那是常️的事儿,无非村头爷爷的杂货店里,一帮老人闲扯的时候多上几句话:老李家的孙子,又把哪条田埂挖断喽…..
夕阳西下,一群泥孩子,提着大小篓子,在阡陌纵横里蹦蹦哒哒的往村里回,夕阳下的影子被拉的很长…村口总有谁家爷爷奶奶在喊哪个孩子的乳名,骂骂咧咧的训斥着怎么还没回家,见着孩子拎着耳朵往家里去,其他孩子一哄而散.记忆里似乎总也想不起黄鳝泥鳅的味道,没人在乎那些黄鳝泥鳅进了谁家灶头,没有微信没有电话,也不知道如何默契的聚起来,晚间又屁颠屁颠的各回各家.那些抓鱼摸虾的技巧口耳相传,直到后来我们慢慢长大,孩子群越来越小,再后来,我们在村口碰到,含笑招呼,各自忙碌.或许那些年的黄鳝泥鳅,够我们今天喝上几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