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影儿

“当初如果我和你妈参加排球比赛，就没她什么事，看她现在得瑟的，切。”

这是电影《你好，李焕英》中的一个桥段：中年李焕英因女儿“考上”电影学院大办宴席，席间旧日好友一起聊天，其中一位叫王琴的女人，女儿在国外读导演，十分的得瑟，李焕英的死党看不下去，对着贾玲说了前面那一段话。

看着电影里宴会的场景，我的思绪却飞到了几年前的一个同学聚会。

微信刚刚兴起的时候，从小学到大学，甚至各种培训都建有微信群。群里每天消息不断，时不时还下一阵红包雨，好不热闹。

慢慢地，热度散去，消息越来越少，红包雨偶尔在节假日出现，大家也会趁着红包雨的机会相互问候。经常出现的也就那么10来个人，到后来的三、五人偶尔冒个泡。

素来不喜凑热闹的我，一直冷眼旁观，偶尔在同学@我的时候浮出水面，逗趣几句。还有几个同学基本不出声，只在大家发红包的时候，悄悄冒个泡，然后又沉入水底，尤其是老K。

有好事的同学开始深挖打听，然后各种关于老K的传闻在各自的小群里面传播，争论着。

有好事者不嫌事儿大，在群里直接@老K，说要在年底安排班级聚会，不得缺席。老K这次回答的特别干脆利落：“好，你们定好时间，我一定到“。

高中那会儿，十七八岁的年纪，有着那个年龄特有的骄傲与不羁，家里条件好的，有点虽然没有继续读书，也各有出路。家里条件不好的，除了读书这条路也只有外出打工或做点小本买卖。

老K高考后去当了兵，在部队历练了几年，复原在广西借着部队的人脉关系和父亲原本的一点小生意底子做起了水泵生意。

开始几年很难，因战友们赞助的都是他们的血汗钱，他特别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日子在战战兢兢中一点点的好起来，生意初步有了起色，但是老K并没有丝毫的放松，白天在厂里盯产品质量，晚上跟市场销售一起到处应酬。

几年后，老K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仅还了所有战友和亲人的“赞助”，还有了自己的车子和房子，妻子和孩子们也过上了殷实的生活。

老K还是一如既往的低调，每次回乡不会弄出特别的动静，犹如他初中、高中一样，总是一个人悄悄地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某个角落。他那时候是个瘦高个，成绩中等偏下，没有人会特意去关注他的存在。

聚会那天，他没有特别着正装，只一身低调舒适的休闲装，静静地坐在同学中间，和很久不见的同学一起抽烟、聊天。

只是，没能没能逃过好事者的双眼。他最终被强行拉到了与班主任、班长以及一些着装非常体面高调的人那一桌。

杯筹交错之间，各种灵魂提问便开始了。

“老K，你现在在哪儿发财？”提问的是家庭条件好，靠着父母也有殷实生活的“富二代”。

“老K，听说你现在身价千万，什么时候提携提携老同学呀？” 说这话的是牛皮吹破天，什么都爱往前凑的富二代跟屁虫。

“老K，听说你房都买了好几套了，什么时候带着老同学也见见世面呢？” 说话酸溜溜的这人是原合作社社长的儿子，现在经营一家超市。

“我说老K呀，你都那么有钱了，怎么还穿这衣服，怎么也得搞一套阿玛尼吧，哈哈哈” 一边说话一边拍拍身上那高级西装这位，是真正的富二代，家里弟子厚，自己也能赚钱，所以一向喜欢高调奢华的生活。

“就是呀老K，你这么藏着掖着，是怕我们这些穷同学拖你后退吗？” 这个喜欢“哭穷”的大个子，是鼎鼎大名的校长之子，天天抽名牌烟，穿名牌打眼的服饰，生怕被人看不起，说他穷。

老K也是在商场摸爬滚打滚打多年的老手，虽然尴尬，却也好不怯场，微微笑着，举着酒杯，先自饮三杯“谢罪”， 然后娓娓道来。

“老同学不要误会，我老K这几年在广西做水泵生意，虽然赚了一些钱，积攒了一些家底，但是不敢忘本。当年高中毕业，看着大家都各有前程，自己却看不到出路，便狠下心去当了兵，想着混几年再说。

”也许，只有当过兵的人才真的明白，人这一辈子，无论在哪儿，都不容易。所以，复原以后，我没有再像高中毕业那样做逃兵，而是选择直面生活的困难。

“活着或许不难，但是要真正生活的好，真的很不容易！我很感谢各位同学的不弃，在同学聚会的时候能想起我。在此，我再自罚一杯，以后多与同学们联系，有事也多与同学们商量。

”当兵那几年，每一天都是军装，刚开始很不习惯。后来时间一长，我就舍不得脱下军装。这不，复原以后也会找跟军装差不多风格、舒适的衣服来穿。下次聚会，我一定注意，尽量穿正装，也是对场面和大家的尊重。这次就请大家不要见怪。

“所以，这次同学聚会，算我老K的谢罪酒，大家尽情享用。来，一起举杯！为我们这次的相聚，也为我们长久的友谊，干杯！”

与我同桌的一位老同学，初中的时候被老K追求过，旁边有人打趣：“妥，心动不？” 

妥妹子看不出什么情绪，嗡嗡地说：”老K他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吧？我结婚那几年，听说他去当兵了，他老妈生病住院，连医药费都是找亲戚借的，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都。” 顿了顿，她接着说，“就五年前吧，听说他发达了，家里老房子也重建成了洋房，那种3层别墅的小洋楼，他生病的老妈好像病也好了。”

“看不出来呀，读书那阵，老K蔫不唧唧的，话都没几句，我都没什么印象。”

“就是呀，凭啥呢。咱也不差呀，老天怎么不开眼让咱们也多赚点钱，享受享受生活。”

“他妈的真是天道不公！过了年，我们也找老K去，看看能不能有机会赚点。”

“......"

在一片喧嚣与嘈杂声中，我突然想起东野圭吾在《恶意》中的一句话：“我恨你抢先实现了我的理想，我恨你优越的生活，我恨当初我如此不屑的你如今有了光明的前途。“ 此刻用来形容这类酸葡萄言词似乎特别贴切。

透过人群，我远远地看着正在认真吃东西的老K，他似乎毫不在意别人如何议论。或许是感受到了我注视他的目光，老K转头看向我，微微一笑，我举起酒杯微笑点头，将杯中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他也喝尽了杯中酒。

旁边的同学起哄：“老K和影子有故事，讲一个吧。”

“我们的故事哪有班长的精彩，咱们还是听老班长讲故事吧，我还是喜欢做听故事的人呢，你们呢？” 我赶紧把话题转开。幸好，班长真的有好多故事在等着我们，而起哄只是故事的一个影子而已。

杨绛先生说：“无论人生上到哪一层台阶，阶下有人在仰望你，阶上亦有人在俯视你，你抬头自卑，低头自得，唯有平视，才能看见真实的自己。”

人到中年，无论境遇如何，都应该有容人的雅量，何必羡慕、嫉妒他人的风光呢。

不如容下他人的风光，然后平视前方，自渡自己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