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亏了她爷以前那么疼她”
“就是,哎~现在的娃啊~”
她上车靠窗,些许粘黏的头发在玻璃上肆意伸展着触手,瞥一眼外面怎么都赶不走的小雨,今天她要回校。想起在村里爷爷葬礼上,她没哭,只是跪着,一言不发地听着人们的议论。
在此之前,听到爷爷身体每况愈下的消息,她都觉得如临大敌,下一秒脑海中,不舍,痛苦,昏厥的场面像巨浪控制不住地汹涌而来,任何参加葬礼的人理应如此。那段时间她经常抽搐着从梦中醒来,该祈愿爷爷是平平安安的,可怎么都压制不了想到爷爷死亡的画面,用一根指头抵一个活跃的泉眼。有天晚上,她怎么也睡不着,已至凌晨两点多,睡眼朦胧间,她忽然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微弱月光撒在地板上的,好似爷爷和她在一起时的淡淡笑容。
“那个,后面的人都把安全带系好啊,路面颠簸,又下雨地面湿滑,出事,我可不负责呀”人声喧闹中,传来客车司机的叫喝声。她看一眼手机,六月十二,小雨,下午十三点。泥泞的路上,满是车辙,没有一条是可以到很远。
哗啦哗啦,她请假那天,辅导员翘着二郎腿拿着扇子在风扇底下扇风,那快要顶到桌子上的啤酒肚着实显眼。
“你要请假?你是我们院的吗?都大三了,我怎么对你没印象啊!”
“齐老师,我是英语三班的管卜芍”她后退一步,低头弯腰答到,语气像没有语气。
“奥~死人了?行吧!早去早回”
他像领奖般的潇洒一签,又闭眼仰躺在椅子上。
她看不清他的脸。就像她第一次帮忙,连续匿名举报他有违师德,搞得大家都人心惶惶的时候,那人说她不是个东西,只她一人,担惊受怕,她一样看不清她们的脸。
她走过楼梯转角,优秀教师照片墙上的老师双目紧盯着她,她慌忙跑下楼去。
“唉唉唉,那个,后面人把安全带都系上,怎么听不懂话呢,要让人喊几遍”司机脑袋笨拙地扒看着头顶镜子,额头汗珠和雨滴同频率地流。她深吸一口气,鼻子都些许抽痛,破碎手机屏幕上印出自己的面容,像极了鬼魂需要的宿主模样,自己都有点怕了。
她身无一物,先坐公交,再转客车。一路上怎么都看不到路,只是凭着肌肉记忆,一遍遍踏过自己的脚印。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只是心跳得厉害,她听得到,就像以前她调皮爬在爷爷胸口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天赞大道还有无人要下啊,有没有人呀,回个话”司机不耐烦地喊着。她抬头,提着东西,在叽叽喳喳的的厌烦声中,向外走去。“唉,你快点儿,你磨叽什么呢,这么长时间,也不早点出来”司机又催了,窗外雨下大了。她爷爷留给她的行李箱,她什么都没放,却还是跌跌撞撞,下车撑伞,只听得一句“这学生真奇怪,连个车都没坐过似的。”轰鸣一声,将泥巴馈赠于她。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雨越下越大,她隐约看见,有人在远处淋雨,她不自觉地想撑伞过去,愈来愈近时,一个熟悉的笑容在她眼前出现又消失。她眼睛有点酸了,心里想着“我不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