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令一下子也懵了。
满朝文武的神色,分明告诉他自己的家人并未回到过大燕。
可金熙明明告诉他父亲他们已经先行一步了啊?难道是他们还没到?还是中途出了什么差错耽搁了?或者是不是又被苻坚抓回去了?
慕容令瞬间思绪万千,心中也是惊慌失措。
最后,他将目光射向了慕容麟:“阿麟,父王呢?父王没有回来吗?”
慕容麟看了一下大哥的眼睛,但他不敢直视太久,旋即收回垂向地面。
他也不敢和哥哥说话,只是朝他摇了摇头。
慕容评及时喝道:“慕容令,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你们一家先做了大燕的叛臣,现在你又跑回来为苻坚做间谍。哼,你分明是藐视陛下,藐视我大燕。你自己说,该当何罪?”
慕容令这回有些绝望了,赶紧朝慕容暐道:“陛下,苻坚要杀我们全家。我父王派人到王猛军中让我找机会逃回大燕,还说他们已经先回邺城了……可能,可能他们还在路上——”
“陛下,”慕容评站出来打断了慕容令,“慕容令欺君罔上,罪无可恕,请陛下立刻下旨诛杀。”
“陛下,我说的句句是实。”慕容令面对生死攸关之时,怎能不急?只得挖空心思为自己辩驳。“陛下和各位大人请想想,我说的若不属实,又何必主动跑回来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有些比较正直一点的朝臣们听了这话,暗自思忖,也都微微点头,以示有理。
不过碍于慕容评的关系,依然没人敢站出来为他求情。
御座上的慕容暐也觉得此言有理,便问慕容臧道:“阿臧,你是怎么见到阿令的?”
慕容臧此时也是大为困惑,左右为难,只好如实答道:“陛下,慕容令的确是在独自回邺城的途中,被臣的士兵偶然抓住的。”
这样,大臣们的议论开始越来越激烈了。那些正直一点的大臣也稍稍有了点胆气。舆论的天平渐渐开始朝慕容令方向倾斜。
慕容评见状,不由得气急败坏说道:“即使属实那又如何?就算慕容垂回来,按投敌叛国之罪论,他也难逃一死。慕容令自寻死路,无论如何也不可饶恕!”
群臣一听,又都噤声不语了。
慕容令恨恨地望着慕容评,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亲叔爷爷的心肠竟然狠毒到了这种地步。
望了慕容评,他又去望弟弟慕容麟。
慕容麟经过上次事情吓破了胆以后,如今学聪明了,知道这件事涉及到他自己一家,不能随便出来帮腔,以免把自己也牵连进去。
如今大哥又是哀求又是憎恨的目光正盯着他,他咬了咬牙,只得站出来说道:“陛下,叛……贼慕容垂若知道慕容令在大燕,必定会前来救他。所以,我们不如留慕容令一个活口。慕容令若活着,慕容垂便迟早会回大燕,到时候再将他们一网打尽,岂不更好?”
慕容麟最初站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让满朝文武很惊讶了。
这一席话又使他们为之一震,无不在内心暗骂慕容麟忤逆不孝,无情无义,猪狗不如。
就是御座上的慕容暐听了,也都觉得十分难堪。
慕容评老奸巨猾,一下就听懂了慕容麟的意思。他非常生气。
他生气的倒不是慕容麟想徇私保全慕容令,而是满朝文武都不敢忤逆自己的意思,慕容麟黄口小儿,居然敢站出来反对自己,让他颜面何存?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揭穿了他的想法,冷峻地道:“阿麟,反贼慕容令是你大哥,你这么热心地想要保全他,是不是还顾及跟他的兄弟情义啊?”
这一句话便将慕容麟堵得哑口无言。接着慕容评又命令似的道,“为了不让大家误会你,你还是不要多话的好。”
慕容麟不敢再说话,只得绝望地望了大哥一眼,忍气吞声退回班中。
皇帝慕容暐见大臣们都不说话,也没办法,只有遵循慕容评的意思诛杀慕容令。
他正要下旨之际,忽然御座后转出来太后可足浑氏,一如既往地端庄威严,由两侍女掺扶着,缓缓来到大殿前,只说了一句:“慕容令不可杀!”
众人见到太后,赶紧匍匐参见。
慕容暐也从御座上下来拜见。
“慕容令一死,反贼慕容垂就会死心塌地地帮助苻坚。”可足浑氏用她那种不容置疑的霸道语气说道,“还不如将他扣留在大燕,使慕容垂有所顾忌。甚至还可能将慕容垂一家诱引回来,一起诛灭。这是本宫的意见。尔等商量着办吧!”说完只拿眼睛看了一眼伏着的慕容麟,就转身离开了。
“太后圣明!”群臣听了,立即齐齐拜伏恭送道。
慕容评见太后出面干预,也不好再说什么。
慕容暐也只得遵命,随即下旨,将慕容令暂且打入天牢,择日流放到辽西的沙城。